第七章 瘋狼(第2/4頁)

“那我們換個說法吧。”尼爾說。

“噢,請吧。”

“您知道裏恩島嗎?”

“恐怕不知道。”

“您也沒有理由知道。說真的,它也就是一塊礁石,只不過是一塊有上千個小山谷和裂谷的礁石。那兒有狼,但它們向來待在山上。它們通常不會下到人們聚居的地方去。

“十五歲那年,我作為萊芮守備部隊的一員,在裏恩島上度過了大半個夏天。那年有一頭狼下了山——一頭大狼。剛開始它只殺羊羔和母羊,可很快就開始捕獵孩童,然後是成年女人和男人。奇怪的是,它從來不吃自己殺死的獵物:它只會弄傷他們,再任由他們死掉。這時候,還是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它的這種行為:也許它的母親外加兄弟姐妹全都死了,它在狼群外長大,是一條被同族憎恨的孤狼。也許它被什麽東西咬了,患上了懼水的瘋病。也許有人曾經虐待過它,所以它發誓要向全人類復仇。

“我們沒有問過這些問題。我們沒必要這麽做。這東西的樣子像一頭狼,可它的行為不像。我們沒法嚇跑它,安撫不了它,也不能跟它理論。只有解決掉這頭野獸,才能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於是我們就這麽做了。

“有人會說,你們可沒讓這頭狼的世界變得更美好。”

“那我會回答,如果要世界去迎合一頭瘋狼的需要,那麽對其他人來說,它就不再美好了。至於會要求世界迎合自己的狼——噢,這就是我說過的‘石楠花叢裏的黑樹’了,不是嗎?”

“為什麽不是黑色石楠花叢裏的綠樹?”羅伯特思索著說。

“那也行。”尼爾贊同道,“顏色不重要,真的。”

“那麽我的問題來了。”羅伯特說著,把剩下的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後伸手去拿瓶子。他的手在半途停了下來。

“可以嗎?”

“請隨意。”

羅伯特又給自己倒了些酒,淺抿一口,目光轉回尼爾身上。

“來說我的問題。假設你覺得某個人是你們之中的那棵黑樹,是真正的惡棍,是渴望殺戮的瘋狼。那你又為何覺得他能保證,比方說,一位年輕女性的安全?”

“因為他只為自己活著,”尼爾回答,“不會有更崇高的目標。所以我能肯定,他絕不會犧牲自己。”

“真的嗎?就算出於怨恨或者復仇也不會?我是說,我們總有一天會死。無法避免,不是嗎?我們假設這個人有野心,又發現前方的阻礙,唔,是他不可能克服的。如果一個人沒法繼承他垂涎已久的房子,他難道不會燒掉它?這難道不正是你描述的那種人的做法嗎?”

“我聽厭了,”尼爾說,“假如安妮出了任何意外,你別想死得太痛快。”

“她會發出什麽信號?我很想知道。你們怎麽才能知道她沒事?”

“會有信號的,”尼爾斷然道,“這邊能看到的信號。如果我們在日落前沒有看到它,我就砍斷你的一根手指,送去給你的手下。直到她獲得自由,或者被證實死亡為止。”

“等這事結束,安妮和我結為摯友之後,你就會發覺自己做的事有多蠢了。你覺得一個威脅自己君主的騎士會有什麽下場?”

“眼下,”尼爾說,“這不需要我來操心。等到那時,我會欣然接受女王授予的任何命運。”

“你當然會啦。”羅伯特譏諷道。

羅伯特擡頭看著天空,擠出一個微笑,“你還沒問過你的前任主子瑪蕊莉的事呢。你不好奇嗎?”

“好奇得很,”尼爾答道,“我沒問她的事,是因為我沒有理由相信你說的任何話。無論你告訴我什麽,我都會懷疑。還是等我自己去查明真相吧。”

“假如她抱怨我待她不好呢?假如一切都很順利——我讓位,安妮登基——可瑪蕊莉還要抗議自己遭受的待遇呢?”

“那你和我就可以對瘋狼的話題再做一番討論了。”

羅伯特喝光了杯裏的酒,便再次伸手去拿酒瓶。他正想倒酒,卻發現瓶子空了。

“這兒肯定還有酒吧。”他大聲說道。

尼爾點頭示意,阿特沃的侍從之一便匆忙取酒去了。

“你的這些感覺,”羅伯特問道,“跟法絲緹婭無關,是嗎?真希望不是這麽回事。”

直到剛才,尼爾都盡量以最輕蔑的態度看待羅伯特。這樣很好,因為這讓他能控制住對眼前這個人的殺意想法。可如今怒意正節節高漲,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強行按捺下去。

“真是場悲劇,”羅伯特說,“還有可憐的艾瑟妮,眼看就要嫁人了。要是威廉有點腦子該多好。”

“你憑什麽指責國王?”尼爾問。

“他強迫朝議會把他的子女定為合法繼承人。他難道就想象不到,這會令她們變成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