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殘酷修行(第2/7頁)

但也只是這一分鐘。安搖搖頭,拋開所有徒勞無益的念頭。後悔永遠都不會有用,如果有問題,就要解決問題。

心裏有殺氣。

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自窗外傳來,冷冷說:“站住。”

安心裏一震,身形快如閃電,沖到窗邊,擡頭。天色已經發亮,是初晨那樣微白的顏色,那樣的寧靜中,阿落盤腿坐在空中,注視著窗內。

的確是阿落。只不過,仿佛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阿落。

不是那個瘦弱但是明朗,丟到沼澤裏他也會自帶陽光或手電筒的阿落。

眼前是個體格極為強壯的男孩子,勻稱,俊美,神情淡漠。他穿一件黑色的長衣,視線從高處落下,先到狄南美身上,再到阿展身上。此時安的心臟幾乎要從口中直接躥出來,終於他的視線到了安的身上。停留。久久停留。

漸漸有微妙的迷惑之色,似遇到什麽難以言說的困局,不可解。

小破對他喊:“哎,是你爹啊,好厲害,自己跑回來了呢。”

看阿落實在沒有什麽反應,他很抱歉地對安點點頭:“大叔,我爹把他的心取出來了,他有點怪怪的,可能暫時不記得你。”他對自己人,真是體貼的像只犀牛,“別擔心啊,過一段時間可能就好了。”

安充耳不聞他說什麽,注意力一直追隨著阿落,看那孩子逡巡的眼神,最後到了小破的身上。

這眼神安不陌生。

那是守護者的眼神。是世界之大,唯一關心就在方寸的眼神。

唯一特別之處,是專注中,也交織著同樣強烈的畏懼,或者說是警醒,配合這警醒,原本醇和得無邪的阿落,散發的是生翅猛虎那樣危險的氣息。

這時候他聽到小破溫和地說:“阿落,下來吧,你該做飯給我們吃了。”

阿落的身體,在空中極輕盈地一上一下,似坐著一個無形的秋千。要說半夜三更,做什麽飯,任何好脾氣的保姆都會表示抗議以及罷工,但阿落沒有,他對小破歪一歪頭,溫順地微笑,甚至眼角都沒有轉過來看其他人,輕快地說:“好,你要吃什麽?”

一下子落地,蹦跳著進了廚房,小破趕緊拉安進去,說:“他做飯的時候脾氣可好了,你看他會不會記得你。”

安沒奈何,死馬當做活馬醫,真的跟了進去。阿落正在做安從前最痛恨的三色沙拉,做到一半,忽然轉過頭去問小破:“哎,我好像記得有個人最不喜歡吃這種沙拉。”

要是可以的話,安恨不得在一邊舉起一個牌子,那就是我,我,我啊……

但是阿落沒有再努力回憶下去,因為小破沒心沒肺地說:“我也不喜歡吃,別給我。”他心安理得地就一晃腦袋忽略了。

安郁悶地站在一邊,感覺失去講話的願望和能力。

南美這時候走了進來,望空一抓,阿展被一把扭過去,順手丟在地上。那只小狐狸絕對是隨遇而安的典範人物,丟哪呆哪,就算踩到它尾巴,也休想它多挪兩步路,最多就是不滿地哼哼兩聲,尾巴當被蓋,一裹把自己裹成球。南美好笑地看看它,回頭問:“訓練時間到了,準備好沒有?”

淩晨三點半,訓練什麽?做賊嗎?

但小破對此顯然已經習慣,即刻起身,不過今天多了一點疑問:“哎,安大叔已經在這裏了哦,我還要去救嗎?”

南美一愣,覺得這問題問的很到點子上,剛要仔細琢磨一個通透,小破隨即又給自己找到了理由:“還是比個賽好了,比賽玩玩都好。”

他急急忙忙脫去外套,露出裏面貼身的黑色裝束。安看了一眼,認出那是具備防水及有效保持體溫的特殊材質服裝,在世界少數最頂尖的特工機構中推廣使用,可以保證穿著者在溫差接近四十度的強烈對比環境下活動自如,不被氣候影響。

你穿這個去做啥?

答案是:野外生存訓練。

訓練地:美國俄勒岡胡德山,豬背嶺。

那地方安去過。二十年前,他接到一樁任務,是狙擊當時徒手攀巖速度世界記錄保持者範裏奇。安花費了大約三個月的時間接受專業訓練,通過範裏奇主持的水平測試,得到和他同場攀巖的機會,並且在第一次試攀的時候超過了裏奇。後者的好勝心影響了對地形的精確判斷,在爬到第五處轉坡的時候,保護樁意外脫落,跌落,因頭部大力撞擊巖壁而身亡。

安並沒有在裏奇的器具上做任何手腳,殺死後者的,與其說是安,不如說是他自己。

當初安攀巖的首次受訓場所,就是豬背嶺。

那是一處弧形冰山,在攀巖界以擁有適合初學者徒手練習的標準路線而知名。作為一處相當危險的活火山,它被低估得很厲害。事實上,它覆蓋著冰川,冰原,巖石堅硬,表面結有霜凍,毫無預兆的颶風不時襲來,時速達到一百四十公裏,還有許多火山噴氣孔,一旦失足跌入,就會在硫化氫氣體中迅速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