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少年(第6/8頁)

刀尖猶有淡淡血跡。

那天晚上回到家,父子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談論剛才的事。阿落徑直洗澡睡下,安獨自在客廳裏,開一盞小台燈,昏光下捏住刀尖一線,觀察刃上微紅。

以常識而論,蚊血無色,除非剛剛進餐,還未消化完畢。

在攻擊自己以前,這蚊子軍團,還肆虐過哪裏?

而這刀子,無端端消失,又無端端出現,還無端端自力更生大開殺戒,更不可解。

擡頭看天,夜色如水。人世間多少神秘事縱橫流轉,無法解釋,最好忘記。

說到忘記,阿落本事最大。星期一早上起來,那“遇險記”對他來說,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場電影,心靈沒有什麽好震撼,最緊要是趕快去找人把情節分享。

安送他返校,阿落就似有火燒身一樣,在座位上扭來扭去,數著手指看哪個同學和他平時有點交情,會耐心聽完這個故事。

在司機位上安暗暗嘆氣,他不能明白,為什麽心地這樣純凈的孩子,卻會成為人群中的異類。也許這是他的責任吧。

還好,剛到校門口,阿落就得到一個驚喜―――他聽到有人大喊大叫他的名字。

朱小破同學。

校服穿得整整齊齊,似乎一早已經等在那裏,看到那輛破福特,就揚起手來喊:“這裏這裏,阿落阿落……”

阿落一個箭步躥出,安從沒見過他動作這麽快,誰知前頭還有一個更快的,小破迎面沖上來,手腕一轉,拎住阿落上衣領子,腳下一起動,身影瞬間到了數十米之外。那邊,安的眼睛睜到銅鈴那麽大,幾乎一頭撞上擋風玻璃。

不說安對自己的眼力產生了罕見的懷疑,小破拎起阿落,一邊飛奔一邊嘀咕:“要遲到了,你還慢騰騰的怎麽行啊!”

阿落抱著自己的書包,眼睛垂下去,嚴肅地注視著自己離地大約七八十厘米的腳,轉頭又看看在自己下巴高度處,小破那個根根頭發直立的板寸腦袋,突然冒出一句:“我最近是不是瘦了?”

小破好似抓一個米袋子一樣抓著阿落,蹭蹭蹭數步,已經躥過學校的大廣場,在教學樓的智能門閥定時自動關閉以前,揮手就把阿落丟了出去。後者感覺自己跟坐在滑雪板上一樣,無比順滑地從皚皚雪坡上一溜而下,定神看,已經從門閥下涉險過關,來到了樓道裏,他來不及爬起來,趕緊大叫:“你快點啊,門要關了。”

話音沒落,眼前一花,接下來就聽到小破的聲音在二樓上響起:“你發什麽呆?上來上來。”

阿落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聳聳肩,自言自語道:“在我不上體育課的時候,原來人類的體能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了啊。”

他們的教室在六樓。這個時間,早課已經開始,按道理說,走廊上應該白茫茫一片真幹凈,而各個教室裏則會傳出鬼哭狼嚎的讀書聲。

但是今天很奇怪。每層樓的過道上,都擁滿了學生。每個學生的臉上,都帶著全世界等待救世主來臨那樣的狂喜之色。喧嘩吵鬧中有幾個關鍵詞不斷被重復:“格鬥賽……”“無差別選拔……”“高額獎金……”“夢夢公主的約會……”

不知道為什麽個個都那麽激動,在教室內外奔來奔去,好似羊群裏的狗。

小破絲毫不覺得這場面和自己有什麽關系,拍一拍阿落:“我們進去吧。”然後就一搖一搖地,甩著書包走了。走了兩步,發現阿落沒跟上來,不由得詫異:“你幹嗎呢?”

只見阿落兩眼發直,站在當地把頭搖成一個撥浪鼓:“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對於完蛋這兩個字,小破有超乎異常的興趣:“什麽完蛋了?有什麽好玩的說來聽聽。”

阿落白他一眼:“好玩?好玩的沒有。”

他指指那些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的同學:“他們可能覺得好玩,不過我一定不好玩。”

不好玩之處就是:絲米國際學校每年,必有格鬥大賽這一節目。本來尋常學校的格鬥賽,無非是自願參加,點到即止,投降算數,不熱衷者大可無驚無險到清明。問題是,這家變態學校舉辦的,卻是全校範圍內的無差別格鬥,強制參加,淘汰為止。

男女分賽,每個班都進行循環制的一對一單挑,最強的五人晉級。沒有規則的格鬥,被嗜血與善鬥者視為盛事;身體條件和格鬥技巧不夠的學生,則要經歷整整一周的噩夢,往往落下重傷,甚至往年還出現過死亡記錄。

無論去到哪個學校都是校園暴力受害者,從小挨打挨到大,動輒要勞動老爹給自己接骨消腫的阿落,此刻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滿身青紫,血跡斑斑,說不定一命嗚呼,也不算怪事……完了,完了啊……

他的哀嘆在小破聽來很好笑:“就是打架嘛。”他拍拍阿落的肩膀,“打架我在行,從小打到大。”還找出例子來,“上個星期剛去過洛杉磯,全美地下拳王爭霸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