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兒(第4/5頁)

一個身著盔甲的人阻斷了我的視線,繞過我身邊的警衛,站到了我和國王中間,與我們步調一致地走著。盡管沒穿禁衛軍的長袍,沒戴禁衛軍的面具,他卻是個難纏的保鏢。我想,他一定知道我正琢磨著勒死梅溫。我咬住嘴唇,強撐著忍住耳語者的入侵。

但是,不對,他不是米蘭德斯家族的人。他的盔甲是黑曜石的顏色,他的頭發是銀色的,他的皮膚是亮白色的。而他的眼睛——當他回頭看向我時——是空洞的黑色。

托勒密。

我齜出牙齒,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不在乎。真想留下我的牙印,真想嘗嘗銀色的血和紅血有什麽不同。

無法得出結論。

項圈被猛地向後一拉,我的背彎了,倒向地面。緊接著又是一拽,我的喉嚨都快要被刺破了。我的頭撞在大理石上,只覺得天旋地轉,但這並不足以讓我癱倒不動。我踉蹌著爬起來,余光瞥見托勒密轉身面向我,腿上也佩著盔甲。我又撲過去,項圈又拉住了我。

“夠了。”梅溫輕蔑地說。

他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可憐的報復手段。其他人也停了下來,有些還向前圍攏過來,想看看這邪惡的紅血耗子在做些什麽徒勞的掙紮。

項圈似乎收緊了,我難以呼吸,伸手抓著喉嚨。

梅溫盯著那不斷收縮的金屬:“伊萬傑琳,我說了,夠了。”

我顧不得痛,回過頭看見她站在我身後,一只手緊握拳頭。她也像梅溫一樣,緊盯著我的項圈。那金屬一下一下地抽動著,必定和她的心跳節奏一致。

“讓我來給她松綁。”伊萬傑琳說道。我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在這兒,放開她,撤掉警衛,讓我殺了她,殺了閃電還有一切。”

我像他們所認為的怪獸那樣咆哮著回敬她。“試試看。”我說道,滿心希望梅溫能同意。盡管我渾身是傷,被靜默者壓制了好幾天,以前也總是在這個磁控者女孩面前處於下風,但我還是想要接受她的挑戰。我曾經打敗過她,也能再打敗她一次。至少,這是個機會。比我所期待的機會要好得多。

梅溫將目光從我的項圈轉向他的未婚妻,面色緊繃,陰郁沉沉。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媽媽的影子。“你是在質疑國王的命令嗎,伊萬傑琳小姐?”

伊萬傑琳的牙齒在塗成紫色的嘴唇之間閃閃發亮,她那宮廷禮節的外殼開始搖搖欲墜,但在她真說出什麽要命的話之前,她的父親走上前來,用胳膊碰了碰她。這信息很明確:服從。

“不。”她怒道——其實意思是“是”。她垂下脖子,偏了偏頭:“陛下。”

項圈松開了,又恢復成我脖子的粗細,甚至還比之前松了點兒。真希望伊萬傑琳不是像她勉強表現出來的這麽謹小慎微。

“梅兒·巴羅是王國的罪人,這頂王冠再合適她不過了。”梅溫是說給他暴躁的準新娘聽的,他的目光掃過其他朝臣,讓自己的意圖更為明確。“死,太便宜她了。”

貴族們開始絮絮地交頭接耳。我聽見了一些反對的話,但更多的是贊同意見。這太奇怪了。我本以為他們每個人都希望我以最慘的方式被處死:絞刑、喂禿鷲、在紅血衛隊曾出沒的所有地方都灑上我的血。我想,他們是想給我比這更糟的命運吧。

更糟的厄運。

那是喬之前說過的話。那時他已看到了我的未來會如何,看到了我的路會通往何方,他知道這一切會發生的。知道,並且告訴了國王。以我哥哥的性命,和我的自由,換得在他身旁的一席之地。

我在人群中找到了喬,他和其他人略有間隔,眼睛紅腫,死氣沉沉,早衰的灰發簡單地束了起來。這是梅溫·卡洛雷的另一個新血傀儡,綁著我看不見的鏈子。我們那個解救兒童軍團的行動尚未開始就被阻止了,就是他幫梅溫幹的。他把我們的路線和未來都告訴了梅溫,把我打包獻給國王當見面禮,背叛了我們所有人。

喬也在凝視著我,當然。我並不期待他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道歉,反正我也不會接受。

“那麽審訊呢?”

我的左側傳來一個不熟悉的聲音。不過我認得那張臉。

薩姆遜·米蘭德斯,角鬥場的一員大將,殘忍的耳語者,死掉的王太後的表親。他用肩膀推出一條路,向我走來,令我不禁瑟縮。在另一個故事裏,我曾見識過他讓對手刺死了自己。那時,奇隆坐在我身旁,看著,歡呼著,享受著他最後的自由時光。然後他的老板死了,我們的整個世界都完了。我們的路徹底改變了。而現在,我癱倒在這完美無瑕的大理石地板上,渾身冰冷,流血不止,還不如國王腳下的一條狗。

“審訊是否也太便宜她了,陛下?”薩姆遜用白白的手指頭指著我,繼續說道。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擡起頭。我強忍著咬他的沖動,不想給伊萬傑琳另一個勒死我的理由。“想想吧,她都看到過什麽,她都知道些什麽。她是他們的首領——是擊潰她那個邪惡組織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