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二十九章 眉如松雪齊四皓(第3/4頁)

諸葛冬見拘不住青蓮筆,奮力驅使五悲筆靈。那五悲筆突然筆須戟張,分作五束,猙獰如黃山怪松。

那些悲雲陡然增多,層層疊疊,一浪浪朝著青蓮筆湧去。《五悲文》裏共有五悲:一悲才難,二悲窮道,三悲昔遊,四悲今日,五悲生途。世間任何人,都逃不過這五種悲傷的範圍。此時這五悲同時爆發,陰雲密布,滾滾黑雲中一悲高過一悲,一時間竟有要壓過青蓮筆的勢頭。

羅中夏此時境界,與往日大不相同。他只略擡了擡頭,先停下了《草書歌行》,改口輕聲吟道:“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盧照鄰在《五悲文》字裏行間,充滿著未能出仕朝廷的委屈,進而懷疑人生。而這幾句太白詩,說的正是不事權貴、遊遍名山的瀟灑之姿,簡直就是當面抽他的臉,而且還抽得噼啪作響。

一頭幻化的白鹿自青蓮筆端躍出,甫一出世,便放蹄狂奔,如行走於五嶽之間,無牽無掛。五悲之雲被掛在鹿角之上,一會兒工夫就被急速飛奔的白鹿扯得七零八落,風流雲散。諸葛冬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幾晃。

悲愁之情與灑脫之意,並無絕對強弱之分。李煜的傷春悲秋,足可壓制岑參與高適的邊塞豪情;而蘇軾的豪放灑然,輕易便可橫掃“孤鳳悲吟”的元稹。

無非只是境界高低而已。

羅中夏準確地感知到了對方的風格,並準確地選擇了詩句予以對抗。這就是他的境界。顏政和秦宜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他們印象裏那個無知大學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這等強者。

諸葛春原本打算是讓五悲筆困住青蓮,使其意志消沉,然後其他三筆齊上徹底壓制,這也是他們兄弟四人的常規戰法。但現在諸葛冬已經動用到了五悲的層次,還是無法約束住羅中夏的境界,看來尋常方式已不足以應對了。

諸葛春十指並攏,低聲念動幾句,他頭頂的滕王筆,連續吐出氣象萬千的煙霞,煙霞中似還有孤鶩展翅。整個空間都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無數裂隙憑空出現,旋即又消失不見,很快便構造出一棟精雕細琢的古樸樓閣,檐角龍梯無一不具。

“《滕王閣序》?”羅中夏眉毛一揚,這篇古文他曾經讀到過,不過當時他境界不夠,不能領悟其中精妙之處,只依稀記得那兩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千古絕唱。看來眼下這諸葛春是打算把自己困在滕王閣內。

“可笑!”

羅中夏深信,這些精雕細琢的東西,豈能比得過“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皇皇大氣。他從容換作《關山月》,足可以抵消《滕王閣序》的影響。

他早已經頓悟,筆靈之間的戰鬥,不是靠技巧,也不是靠能力,而是靠境界。

一輪雲海間的明月,足以撐破滕王閣的狹小空間。

可就在這時,羅中夏突然覺得一陣寒風襲上背心,他下意識地蹲下身子,一柄長槍如蛟龍出水,擦著他的肩膀刺了過去。滕王閣內太過狹窄,羅中夏無法及時閃避,只得就地翻滾一圈,朝右邊躲去。長槍這東西硬直不彎,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內如果一擊不中,很難立刻收回去重組攻勢。

可羅中夏這一次猜錯了。剛才長槍明明已橫著擦過肩頭,槍杆尚未收回,下一秒鐘槍頭卻突然從腳下的地板突出來,從下向上猛然撩起。他的肩膀能感覺到槍杆仍舊在繼續橫著前進,槍頭卻朝著豎直方向挑刺。

這就好像是多了兩個空間縫隙,一橫一豎,長槍從縫隙橫進,卻從另外一個縫隙豎出。

羅中夏暗暗叫苦,如果對方能夠隨意控制空間出入口,那麽那杆長槍無論怎麽刺,都可以從任何方向刺向自己,簡直防不勝防。

正在他思考哪首詩才能完美地破解掉困局的時候,諸葛秋的聲音邪邪地傳到他的耳朵裏:“臭小子,等著被我戳穿吧!”

諸葛秋的筆靈煉自楊炯。楊炯詩文以“整肅渾雄”“氣勢軒昂”而著稱,諸葛秋的邊塞筆,便是一柄氣貫長虹的長槍。五悲挫其心志,滕王封其行動,然後這致命一擊,就交給了化為長槍的邊塞筆。

諸葛秋長槍一送,本以為羅中夏避無可避。可羅中夏情急之下掣出了倚天劍,反身一擋,劍槍猛然相磕,鏗鏘作響。羅中夏的倚天劍畢竟強悍一些,拼了數招,長槍一退,又消失在半空。

這長槍來去自如,無影無蹤,羅中夏手提倚天劍,環顧四周,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敵人何時從什麽方位再度出手。他忽然想到一句太白詩來,不禁苦笑道:“拔劍四顧心茫然……這句詩倒符合如今的情形。”他讓青蓮筆幻化出數面盾牌,橫在身前,以備敵人偷襲,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捕捉著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