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二十九章 眉如松雪齊四皓(第2/4頁)

諸葛春明明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情緒波動,卻能清晰地體會到對方散發的怒意,不由得認真起來。他知道這種對情緒收放自如的對手,一般都是挺難對付的。“羅中夏”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是熟悉,他仔細想了想,忽然想起來費老曾經略微提過幾句這個人。

“你……你不就是……”

未等他說完,羅中夏已經給出了答案。青蓮筆從他的胸前躍然而出,青光四射,把整個藏筆洞的巖壁映出一片青燦燦的光芒。兩側的竹林仿佛感受到了翻湧的氣勢,沙沙作響,為一代詩仙唱和。

“果然不錯,七侯之一的青蓮筆!”

諸葛春望著那支筆靈,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神情。諸葛秋脾氣最急躁,大聲道:“管他什麽筆,一並幹掉!”作勢就要上前。

“那你就來試試看!”羅中夏大聲喝道,眼睛圓瞪,兩道視線鋒銳如劍,青蓮的飄逸氣勢霎時在他身體中炸裂開來,一直蓄積內斂的鋒芒一下子毫無掩飾地輻射而出,光芒萬丈,整個人如同浮在一個無比耀眼的光球之中,就連頭發都飄浮起來,一根根豎立如矛。

手中電曳倚天劍,直斬長鯨海水開!

銀紫色的弧光在羅中夏右手噼啪回閃,不知何時,他手裏早已握起一柄虎嘯龍吟的倚天長劍,劍身頎長,刃間流火,還有雷電繚繞其間。劍柄與羅中夏的右手若即若離,只靠著電光相連。

諸葛兄弟只覺得眼前一亮,一道波紋狀的巨大半月沖擊波沿著直線疾突而來,一往無前。他們四個寒毛倒豎,紛紛朝兩側閃避。那道沖擊波呼嘯而過,正正擊中青箱巷的巷口,只聽“轟隆”一聲,巷口一帶屋舍碎成一地瓦礫,仍有殘留的氣流在半空劃出道道痕跡。

羅中夏手持長劍,冷冷望著他們四個。他無論是在憫忠寺、退筆冢、綠天庵還是高陽洞,從來都是被動去接受、被動去反抗,一生之中,還從未如此主動地鋒芒畢露過。

這一次,為了十九,他再也不能忍了。

強橫的氣息噝噝流轉,禪心與詩仙迅速融匯一體。青蓮筆本來就是任情之筆,懷素禪心亦是狂草之心,加上羅中夏此時滔天的怒意,至極至盛。

諸葛兄弟四人見識到青蓮筆的威力,絲毫不敢怠慢,諸葛春低聲道:“結陣!”

兄弟四人毫不遲疑,各據一方,四支筆靈呼嘯而出,在半空結成一個菱形,與青蓮筆遙遙相對。韋定國一看到這四支筆靈,脫口而出:“初唐四傑?”

諸葛秋看了韋定國一眼,咧嘴笑道:“老東西卻識貨。”

初唐四傑是指王勃、駱賓王、楊炯與盧照鄰四位大家,這四人在初唐各擅勝場,詩文才學均是一時才俊,是以並稱四傑。諸葛兄弟四人的筆靈,正是煉自這四位大家。

諸葛春握有王勃的滕王筆;諸葛夏握有駱賓王的檄筆;諸葛秋拿的是楊炯的邊塞筆;諸葛冬身上的是盧照鄰的五悲筆。兄弟四人心意相通,四傑筆靈亦氣質相契,兩者結合在一處,威力絕不可小覷。費老苦心孤詣訓練他們,甚至不惜讓四支筆靈寄身在兄弟四人身上,正是為了追求這種可怕的默契程度。

羅中夏對初唐四傑了解不多,只聽鞠式耕約略提及過,想來不是什麽驚才絕艷的人物——至少與李白不在一個級數。他對這個小小的陣勢毫不在意,看著諸葛兄弟如臨大敵的臉色,只是冷笑一聲,青蓮筆再度攻來。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保留,上來便施展《草書歌行》。憑著懷素禪心,這詩的威力與高山寺那時候相比,不遑多讓。

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

刀風颯颯,筆鋒洋洋。懷素草書一往無前的狂放氣勢,被青蓮筆宣泄而出。霎時天昏地暗,飛沙走石。

四傑筆陣在狂風中搖搖欲墜,卻偏偏不倒。諸葛春道:“五悲筆,出!”諸葛冬聞言雙手一掙,盧照鄰的五悲筆應聲而出。

一股悲憤之氣迎面撲來,四下環境登時淒風苦雨。

盧照鄰一生命運多舛,先染風疾,又中丹毒而致手足殘疾,萬念俱灰,只能歸養山林,在家中挖好墳墓,每日躺在其中等死,是以寫出《五悲文》,極言人生際遇。這五悲筆,浸透盧照鄰的失落之意,筆靈所及,能叫人心沮喪、意志消沉,任憑對方通天的氣勢,也要被搞至煙消雲散,再也提不起勁頭來。

羅中夏初時還有些慌亂,隨即便恢復了正常。他冷笑一聲,口中詩句不斷,竟絲毫不受五悲筆的影響。那些悲雲被懷素草書沖得難以聚成一團。

自古文人多悲愁,如李煜的愁筆、杜甫的秋風筆、唐婉的怨筆、韓非的孤憤筆、陳子昂的愴然筆等等,或殤國運,或嘆數奇,或感傷時事,或深沉幽怨,每各有不同。這五悲筆不過是個對自身仕途充滿怨懣的文人,從境界就已經落了下乘,又豈能拘束得住放蕩不羈的李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