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使之塔(第4/8頁)

威爾跪在水槽裏,大口喘著氣,但他不能待在那兒。他試圖站起來——他這麽做時,一只腳踩進了排水洞。他的手指絕望地扒住了溫暖的鉛皮,在可怕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從塔頂滑落到地面,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他的左腳踩了個空,他身體的其他部分安然無恙。

他抽回左腳,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那個人又夠到了刀,但他還沒來得及把刀從鉛皮裏拔出來,萊拉突然跳到他的背上,像只野貓一樣又抓又撓,又踢又咬,她試圖抓他的頭發,但沒抓住,被他掀翻在地。當他站起來時,他已經把刀拿到了手。

萊拉被摔在一邊,潘特萊蒙現在變成了一只野貓,站在她身邊,毛發豎著,齜牙咧嘴。威爾面對著那個人,第一次清楚地看清了他。毫無疑問,他就是安吉莉卡的哥哥,沒錯,他很兇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威爾身上,刀就在他手中。

但威爾也不是孬種。

他抓住萊拉掉下來的那根繩子,把它纏在左手上作保護,防備那把刀。他來到年輕人和太陽之間,這樣對手就不得不眯著眼睛看他。更棒的是,玻璃建築把強光反射到他的眼睛裏,威爾看得出來有一會兒他幾乎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跳到那個人的左邊,離開那把刀,他高舉著左手,用力踢向那個人的膝蓋。他精心瞄準,他的腳踢中了目標,那個人大叫一聲蹲了下去,又笨拙地一瘸一拐地躲開。威爾在他身後追著,不停地踢他,夠著哪兒就踢哪兒,把他逼得退到了玻璃房裏。要是能把他逼到樓梯頂上就好了……

這次,那個人更沉重地倒了下來,他拿刀的右手垂在威爾腳邊的鉛皮地面上,威爾立刻踩住,用力把他的手指壓在刀柄和鉛皮地面之間,然後他用繩子更緊地纏在手上,再次踩著他的手指。那人大叫著松開了刀。威爾立即踢開那把刀,他的鞋只碰到了刀把,這對他來說真是夠幸運的。那把刀從鉛皮地面上跳起來,落在一個排水洞旁。他手上的繩子又松開了,好像有很多鮮血從什麽地方噴湧而出,濺在鉛皮地面和他的鞋上。那人自己站了起來——

“小心!”萊拉叫道,但威爾已經準備好了。

當那人失去平衡的時候,威爾用盡全力使勁撞向他的肚子。那人仰面倒在玻璃上,玻璃立刻碎了,稀松的木框也散了架。他從樓梯間的廢墟上爬起來,抓住門框,但那根門框因為沒了支撐很快也掉了下來。他摔了下去,更多的玻璃碎片落在他身旁。

威爾跑回水槽,撿起那把刀,戰鬥結束了。那個被打敗的年輕人爬上樓梯,看見威爾拿著刀站在上面,他慍怒地瞪了一眼然後轉身跑了。

“啊,”威爾說道,他坐了下來,“啊。”

他還沒有注意到,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扔下刀,握住他的左手,那團繩子已經被鮮血浸透了,當他扯掉繩子時——

“你的手指!”萊拉倒吸一口氣,“哦,威爾——”

他的小拇指和旁邊那根手指和繩子一起掉了下來。

他的頭嗡嗡作響。血從原來手指處的小丘冒出來,他的牛仔褲和鞋子早已被血浸透了。他不得不仰面躺下,閉上眼睛。疼痛不那麽劇烈了,他的一部分意識感到些許的驚訝。那不像割破皮膚時那種尖銳而清晰的刺痛,而更像一記鐵錘沉悶的重擊。

他從沒有感到這麽虛弱,他覺得有那麽一會兒自己已經睡著了。萊拉擺弄著他的胳臂。他坐起身來察看傷勢,他有些眩暈。那個老頭就在附近,但威爾看不出來他在幹什麽,這時萊拉跟他說話了。

“如果我們有血苔蘚就好了,”她說道,“那是熊用的東西,那樣我就能做得更好。威爾,我能,看,現在我要把這根繩子系在你胳臂上止血,因為我沒法把它系在原來你手指所在的地方,因為那兒沒法系。舉著別動。”

他由她系上繩子,然後他四處張望,尋找他的手指。它們在那兒,彎曲著躺在鉛皮地面上,像兩個血淋淋的問號。他笑了。

“嗨,”她說,“別那樣,起來吧。帕拉迪西先生有一些藥,是藥膏,我不知道是什麽,你得下樓。那個人已經跑了——我們看見他跑出大門,現在他已經跑了,你打敗了他。來吧,威爾——來吧——”

她連哄帶騙地帶他來到樓下,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過一地的碎玻璃和木條,走進樓梯間一個陰涼的小房間,墻邊排列著瓶瓶罐罐,搗杵、研缽,還有化學家用的天平。肮臟的窗戶下是一個石頭水槽,老頭正用顫抖的手從一個大瓶子向小瓶子裏倒什麽東西。

“坐下,把這個喝了。”他說著向小玻璃杯倒進了一種暗暗的金色液體。

威爾坐了下來,接過杯子。他剛喝了第一口,喉嚨就像被火燙了似的,威爾倒吸著涼氣,萊拉生怕杯子掉下來,趕緊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