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使之塔(第2/8頁)

她想起那天早晨孩子們的談話,他們說過沒有小孩願意走進那座塔,那裏有可怕的東西。她還想起她和潘特萊蒙離開那座城市前,從門外向裏看時,她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也許那就是為什麽他們需要一個大人進到裏面去的原因。她的精靈現在變成了明亮陽光下的一只飛蛾,在她的頭頂撲打著翅膀,焦急地小聲說著什麽。

“噓,”她也小聲回答道,“潘,沒有別的選擇,是我們的錯,我們得去糾正,這是惟一的辦法。”

威爾沿著塔墻走在右邊,在拐彎處,在那座塔和另一座樓之間有一條狹窄的鵝卵石小路。威爾走上那條小路,擡頭向上看,觀察著地形,萊拉跟在後面。威爾在二樓的一扇窗戶下停了下來,對潘特萊蒙說:“你能飛上去嗎?你能看看裏面嗎?”

他立即變成了一只麻雀飛走了。他只能勉強飛到那樣的高度,當他飛到窗台上時萊拉吸了一口氣,輕輕驚叫了一聲,他在那裏停了一兩秒鐘,然後就又飛了下來。她舒了口氣,深呼吸了幾下,就像落水後剛被救上來一樣。威爾迷惑地皺著眉頭。

“受不了,”她解釋道,“當精靈離開你時你會很難受。”

“對不起,你看到了什麽?”他問。

“樓梯,”潘特萊蒙說,“樓梯和黑暗的房間,墻上掛著劍、矛和盾牌,像是個博物館。我還看到了那個年輕人,他在……跳舞。”

“跳舞?”

“他來回移動,揮舞著手,或者像是在跟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搏鬥……我透過一扇開著的門看到了他,不是很清楚。”

“和妖怪搏鬥?”萊拉猜測著。

但他們也猜不出別的,於是他們就繼續往前走。塔的後面是一堵石墻,墻頭插著碎玻璃,裏面是個小花園,有一眼噴泉,周圍是一塊塊整齊的花草平台(潘特萊蒙又飛上去看了看),另一邊是條小路,又把他們又帶回了廣場。塔上的窗戶又小又深,像發愁的眼睛。

“我們得從前面進去。”威爾說。

他走上台階,推開門,陽光射了進來,沉重的鉸鏈吱吱嘎嘎地響著。他向裏走了一兩步,沒看見任何人,於是他又向裏走了幾步。萊拉緊緊地跟在後面。地上鋪了石板,因為年代久遠石板已經變得很光滑,裏面很涼爽。

威爾看到一段向下的樓梯,於是他又往下走,來到一個寬大的、天花板很低的房間裏,房間一頭是一個巨大的煤爐,墻被煤煙熏得烏黑一片,但那兒也沒有人,於是他又往上走回門廳,他發現萊拉手指豎在唇邊,正擡頭向上看。

“我能聽見,”她小聲說,“我猜他是在自言自語。”

威爾豎起耳朵傾聽著,他也聽見了:低沉而含糊不清的吟唱聲,不時夾雜著刺耳的笑聲或是短促而憤怒的叫喊聲,聽起來像個瘋子的聲音。

威爾鼓起腮幫子呼了一口氣,開始爬樓梯,黑橡木樓梯又寬又大,台階和石板一樣陳舊而結實,腳踩上去不會發出咯吱聲。他們越往上走越黑暗,因為惟一的光源就是每一層樓梯平台上那一扇又小又深的窗戶。他們爬上一層就停下來聽一聽,然後再往上爬,現在那人的聲音和晃晃悠悠有節奏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那聲音來自樓梯平台對面的那個房間,房門開著一條縫。

威爾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門又推開了幾英寸,這樣他就能看見了。

那是一個大房間,天花板上積聚了厚厚的蜘蛛網。墻邊排列著書架,書架上堆著破破爛爛的書,有的書裝訂線松散了,有的書紙張掉了出來。有幾本書打開著,散放在地上或是寬大的布滿灰塵的桌子上,其他塞在書架上的書擺得雜亂無章。

房間正中有個年輕人正在——跳舞。潘特萊蒙說得對:那人正像他所說的那樣,他背對著門,一會兒朝向這邊,一會兒朝向那邊,他的右手一直在身體前面揮舞,好像要清除什麽看不見的障礙。他那只手裏是一把刀,那刀看上去很普通,刀身並不怎麽鋒利,大約八英寸長。他舉著刀向前刺,又向兩邊砍,一邊砍一邊向前摸索,上下亂刺,可周圍卻空空如也。

他又動了一下,仿佛要轉身,威爾向後退去。他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向萊拉示意,領著她來到樓梯,又走上一層樓。

“他在幹什麽?”她小聲問。

他盡可能詳細地向她描述著。

“他好像瘋了,”萊拉說,“他是不是瘦瘦的,卷頭發?”

“是的,紅頭發,像安吉莉卡一樣。他看上去的確是瘋了,我不知道——我覺得這比查爾斯爵士說的還要奇怪。我們再上樓看一看,然後再去跟他說話。”

她沒有提出疑問,由他帶領著,走上樓梯,來到最頂層。那兒亮堂多了,因為那兒有一段白色的樓梯一直通向屋頂——或者,那兒還不如說像個溫室,是一座由木頭和玻璃構成的建築,即使在樓梯的最下面他們也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