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委(第2/3頁)
高靜姝一眼看清了她的長相,然後毫不遲疑,立馬轉身回了屋裏:實在是北京城的冬天,不管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都是一樣的寒冷,風吹在臉上跟刀子似的。
她現在相信,高貴妃對乾隆是真愛了,就這樣的天,能為了他大半夜立雪地,流熱淚,妥妥的情比金堅。
高靜姝這迅速的轉身離開,就只剩下滿腔話語還沒來及說的鈴蘭,呆呆的望著擺動不定的門簾。
走了?貴妃娘娘這就走了?那出來看一眼自己幹啥啊!
她驚疑不定,不過片刻後,還是繼續痛哭哀求起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她唯一一次攀上雲端從奴才變成主子的機會,就算哭出血來,她也不會放棄。
況且……她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貴妃方才當面都不敢處置她,可見是怕了!
--
鈴蘭有一張算得上清秀的面容,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生的倒是不壞,可惜皮膚粗糙,兩腮上兩團凍出來的紅更顯得有些鄉氣。
別說放在美女如雲的宮中,便是放在外面,也只是個清秀的中上姿容。
高靜姝不由得疑惑起來。
在貴妃的記憶裏,乾隆一直是個顏值主義者,後宮凡得寵者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難道皇上變了口味,突然喜歡上了相貌平平的精明小白花這種新款?
高靜姝回到屋裏,邊由人扶著慢慢散步適應清朝的花瓶底,邊梳理高貴妃的記憶。
不對,有不通的地方。
她忽然站住。
人的記憶往往具有欺騙性,許多人會下意識的美化或者加深,讓記憶向著跟現實不符,但自己更相信的地方走去。
高靜姝看向紫藤問道:“鈴蘭從前見過皇上嗎?”
紫藤搖頭:“奴婢和木槿早瞧著這丫頭有些輕浮,每次聽聞皇上要來咱們這兒,一雙眼睛就骨碌碌轉,所以早早就防著了。”說著臉上浮起羞愧之色:“只是論起相貌,她在咱們宮裏並不出眾,奴婢們覺得皇上也瞧不上她。兼之正趕上娘娘病了,咱們宮裏有些忙亂,皇上又是未提前通傳就來了,這才……”
這才沒防住。
而胸有大志的鈴蘭姑娘,就立刻弄了把掃帚來掃雪,一路掃到了皇上眼前。
說起這事兒,紫藤就憤憤然:“她原是負責廊下兩只鸚哥兒的,哪個要她掃雪!奴婢這幾日才知道,她將鸚哥兒的上等谷糧都拿給膳房換了銀錢,將咱們宮裏好好的兩只鳥兒都餓的暈過去從架子上栽下來了!”
高靜姝站在原地沉思:所以,十三天前是皇上第一回見鈴蘭,從前並無舊情;鈴蘭面貌並不出色美貌,不是乾隆素日的愛好;皇上婉轉提出要調她去做養心殿的宮女,而並非宮嬪。
高靜姝覺得自己摸到了一點真相。
一點貴妃至死都不明白的真相。
這回她問的是木槿:“皇上這兩年,對我是否有不滿?”
高貴妃的兩個貼身宮女,雖然都忠心耿耿,但紫藤性情古板質樸,心思直白,而相較之下,木槿則更加靈活聰慧,是個活泛精細的姑娘。
高貴妃的眼睛被對皇上的感情蒙蔽,紫藤的眼睛被對主子的忠誠蒙蔽,或許唯有木槿旁觀者清,能看到些不一樣的。
果然木槿踟躕了片刻,輕聲開口道:“近兩年來,娘娘常借身子不好為由請了皇上來,皇上疼惜娘娘,凡無國事,哪怕在皇後娘娘那裏都會立刻移駕鐘粹宮探望娘娘,可奴婢在旁瞧著,皇上有時候略帶不快之色。”
高靜姝驚了:連皇後的人都敢截胡,這貴妃做的很霸道啊。
然而在高貴妃的記憶裏卻並不是這樣,她是真的身體欠佳,思念皇上,命人去請,然後皇上就會來她跟前溫言軟語,好生安慰,她心裏甜蜜,病自然就好的快些。
合著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曾在乎過皇上是從誰那裏被挖了來的。
高靜姝不由感慨:挖墻腳自然到如此地步,這位貴妃娘娘也是個人物了。
原本她還在奇怪,乾隆若對高貴妃無情,不會聽聞她偶染風寒就冒雪前來探望,但若是有情,又怎麽會一轉頭就被個相貌平常的宮女勾了去,甚至為此摘了貴妃的綠頭牌。
這完全不合理啊。
思路直到這裏才暢通起來。
想必皇上是積攢許久的不滿,終於爆發了:沒有鈴蘭,也有鈴綠鈴紅,他只是想尋個契機提點敲打一下貴妃,不要恃寵而驕,不能下皇後的臉面,最重要的是不能拂逆了皇上的意思!
高靜姝想起皇上誇贊鈴蘭的那句“性情溫順善體聖意”,想必也有深意,是對貴妃的提點和期許,叫她不要失了妾妃之德。
然而貴妃為情所困,絲毫沒有領略到皇上的深意,反而反其道而行,向著惹怒乾隆的方向一去不復返,更因皇上的冷漠而萬念俱灰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