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字跡(第2/3頁)

待藥抹完了,麗質拉上衣襟,從枕下取出寫好的書信交給他:“三郎,我想給長姊送一封信,告訴她我不久便可能離開長安的事。”

裴濟接過信,仔細收好,點頭道:“你放心,我會讓石泉悄悄遣人給你送信。”

他想了想,又道:“魏彭在河東軍中,你長姊跟著他,應當不會受到牽連。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便盡全力保住他們兩個。”

“好。”

……

接下來的幾日,宮中再沒了千秋節的熱鬧氣氛。

節後本該接著休沐兩日,可禦史台的眾人卻不得不奉李景燁的命,馬不停蹄地審查那日被蕭沖扣下的十余名官員。

因李景燁已發話,不能有任何姑息,因此朝中人人自危,生怕與此事有所牽扯。

禦史台沒日沒夜地審了數日,每日都由禦史大夫親自到延英殿中,將審理的進展事無巨細地向李景燁稟報。

幾日下來,果然又牽扯出七八個官員,多是與杜氏一門或多或少有些幹系的人。

實則這幾人多以為只是主張立睿王為嗣,而非有謀反之意,然而李景燁卻半點不留情面,直接命禦史大夫將其捉拿下獄,皆以謀反罪論。

千秋節這日的一場變故,儼然已演變成朝廷中一場聲勢浩大的大肅清。

好容易等十幾日後,審查接近尾聲,眾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日,李景燁再度罷朝,只留在延英殿理政。

禦史大夫一早便已將整理好的物證、供詞等都送到禦前,交皇帝親自查看,等著皇帝的最後定奪。

李景燁將其余諸事都推後,留出大半日來,仔仔細細將此案的細節一點一點看過。

長長的一列名單正擺在桌案的一側,上至李令月要被貶為庶民,下至七品千牛衛長使被革職流放,但凡牽扯之人,皆要受最嚴厲的處罰。

“陛下,該服藥了。”何元士捧著茶盞與丹藥進來,“陛下已看了一個多時辰,該歇一歇了。”

李景燁“唔”了聲,接過茶盞草草將藥服下,目光卻忽然落在那堆厚厚的書信物證間。

那堆東西因方才被翻過了,此刻已有些淩亂,其中有一張薄薄的素紙恰露出個角落,上頭寫了個工工整整的“遠”字。

他心中一動,眯著眼將那張極不起眼的紙抽出。

紙上是寥寥數語:

“欲成大事,必固其基,徐徐圖之,方為長遠。千秋之日,舉國同慶,鬧中取靜,最宜行事。”

短短數十字,實則是教人做長遠打算,不必急於一時,又建議千秋節那日,旁人的心思都在慶祝之上,最適宜暗中行事。

難怪那些人要趁著千秋節在曲江池畔聚集。

李景燁的面色倏然陰沉下來。

他將那張紙擱在案上,以鎮紙壓著,壓抑著怒氣道:“去,將禦史大夫叫來。”

何元士不必看那紙上到底寫了什麽,匆匆觀一眼字跡便知要出大事,那字寫得稱不上多好,卻十分工整遒勁,透過那幾個字便能看出其人的一絲不苟,滿朝上下,唯有裴相公寫得出這樣的字來!

他不敢耽誤,忙敦促著守在門邊的人往禦史台去請人。

禦史大夫因早早送了這些東西來,料到皇帝要召見,已然等了許久,此時過來,不過片刻功夫。

李景燁不與他說別的,待他行禮畢,也不叫起,直接抽出那張紙揚了揚,冷冷問:“你且說說,這是何物?”

禦史大夫擡頭一看,背後登時冒出冷汗。

那是封書信,他卻沒列入物證的清單中,幾次上奏、回稟都未提及此事。原因無他,他不信此事與裴相公有關。

裴相公的為人,朝中許多人都清楚,雖與杜相公一樣的剛正不阿,處事間更多了幾分進退分寸,是以鮮少樹敵,就連一向言辭激烈,號稱六親不認的禦史台諸人都對他敬佩不已。

眼看杜相公一倒,在朝中掀起如此軒然大波,若裴家也涉及其中,後果更不堪設想。

那封書信,未見署名,當初審問時,也是由他親自來的,收信的亦是個下人,自然也說不出來自何人,除了字跡之外,再不能證明此信就是出自裴琰之手,況且,其他涉案者也未再有半句與裴琰有關的證詞。

他思來想去,便將那封信從證物中悄悄取出,另外存放。此舉亦是出於私心。

三位宰相若再少一位,許多事便果真要由蕭大相公一人獨斷了,禦史台中,唯有韋業青與之走得近,若沒了裴相公,恐怕禦史台也將面臨極大的變動。

誰知,被他取出的東西,竟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一堆證物中,陛下又偏偏從這一百多件東西中,一眼看見了它!

“陛下,臣以為,此物來歷不明,不足為鐵證……”

李景燁冷笑一聲:“不足為鐵證?你審過裴相公了嗎?還是——根本就是存心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