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托付(第2/2頁)

李景輝見他沉默不語,只當他心中猶豫,又道:“子晦,此事旁人我都信不過,唯有你,沉穩可靠,又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難得陛下也肯聽進你的話,看在咱們多年的情誼上,你能否答應我,好讓我放心?”

裴濟垂眸,默默飲下一杯酒,心中頗有幾分苦澀的滋味。

他啞聲問:“六郎,你是不是仍放不下她?”

這回輪到李景輝沉默。

他想起白日在宮中見到麗質時,明明近在眼前,卻不能有半點逾越的處境,心中五味雜陳。

他垂著眼輕嘆一聲,道:“子晦,我不瞞你,現在我想通了,如今我與她身份懸殊,怕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可我總覺得,這輩子也放不下她了。即便不能把她留在身邊,也還是想好好護著她,讓她暫且過得好些。你能明白嗎?”

若他有一日得到了足夠抗衡一切的權勢與地位,他會再將她奪回。

只是這話不能對旁人說。

裴濟對上他滿含希望的雙眼,不由眸光微閃,悄悄生出幾分心虛與愧疚。

睿王和陛下都還不知道,他如今已同他們都一樣,被那禍水一般的女子迷得不能自拔,即便沒有睿王的囑托,他也早已答應了她,要暗中護著她的。

片刻後,他避開李景輝的視線,望著杯中映著燭光的清涼液體,輕道了聲“我答應你”。

李景輝心中擔憂暫解,重又敞開胸懷,與他暢飲。翌日,與安義康一道,從長安出發,往幽州而去。

……

後宮中,自睿王走後的第二日,太後便病倒了。

大約是受不住打擊,這一回的病情來勢洶洶。女官說,太後染了風寒,又急火攻心,這兩日又憂思過度,方會如此。

一時間,大明宮的氣氛也變得陰沉起來。

李景燁原本還想著李令月的婚事,想勸太後點頭,讓她答應將李令月嫁給鐘灝,如此一來,只好暫時擱下,每日理完政事,便往長安殿去侍疾,到承歡殿的時候也少了許多。

嬪妃們見狀,為表孝心,也日日都往長安殿去。

麗質反倒樂得輕松。太後早就發話,讓她無事少去長安殿。此時太後有疾,她更不能過去,徒惹其厭惡。

只是近來久居後宮,她能見到裴濟的機會也少了許多。只有隔三差五,他隨大長公主進宮來時,能偶爾遠遠的看見。

好在,中秋那夜已經得到他的許諾,她安心許多,也不再急於一時。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到了九月初,太後的這場病終於慢慢見好。

秋意漸濃,天氣一日比一日涼。李景燁為表孝心,決定於十日後自大明宮遷至城郊的驪山溫泉宮居住,比往年早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照以往慣例,天子居驪山行宮,至歲末方回,總共數月時間,因此宮中凡稍受寵的嬪妃都會隨駕。

朝臣們亦是如此。

為方便皇帝理政,各中樞機構也都要暫時遷往行宮,許多重臣會隨皇帝一同居住到驪山附近。

麗質與裴濟二人自然都要隨行。

裴濟身為羽林衛大將軍,提前五日便先往行宮附近與沿路駐防,直到出行當日的清晨,又匆匆帶著人趕回,準備一路護送皇帝與眾人東去驪山。

帝王出行,儀仗俱全,隊伍逶迤,浩浩蕩蕩,氣勢如虹。

麗質登上馬車前,正見到他一身銀甲,內著紫袍,身姿挺拔地騎在高頭大馬上,面色沉著地催馬小跑著一路檢視各處跟隨的侍衛們。

她不由心中一動,刻意放慢登車的動作,趁他駕馬從身邊小跑經過時,狀似不經意地仰頭望他一眼。

一雙杏眼水盈盈的,含著幾分怯怯的歡喜與期盼,又像是有掩不住的埋怨。

其實裴濟早已察覺到她的存在,可經過時,仍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目光只稍一流轉,自她面龐上飛快地滑過,便重又變得目不斜視起來。

唯有抿得更緊,幾乎泛白的唇角,與不自覺將韁繩攥得更緊的左手悄悄泄露出他內心的波動。

不知為何,他覺得那雙美麗動人的杏眼裏,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暗示,引著他忍不住細細揣度品味。

緊繃的力量自韁繩傳遞而出,馬兒似乎感受到主人的變化,十分乖覺地稍稍放慢腳步,仿佛令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刻也拖長了些。

一切都在不言不語中悄然消失,仿佛風過無痕,無人發現。

唯有一雙冷冷的眼,隱在暗處,將二人間轉瞬即逝的眼神交流與細微動作一一收入眼底,隨後微不可查地無聲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