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藥

麗質本已坐到床上, 正要將紗帳放下,猛然聽見聲響,又見黑影落地, 嚇得幾乎就要驚叫出聲。

然而她才開口,那黑影已經迅速閃身過來, 一手捂住她的口鼻, 輕聲道:“別出聲, 是我。”

聲音低沉而熟悉,麗質僵著身子,透過仔細辨認, 這才勉強看清眼前深邃俊朗的熟悉面目, 正是裴濟。

他身上濕透的衣物已經換下,可緊束起的發間仍帶著水意,儼然是才換過衣物, 便直接來了後宮。

裴濟見她沒有反抗,顯然已認出了自己, 這才將手拿下。

麗質被嚇得不輕, 不住地輕拍胸口,忍不住滿目嗔怒地望著他, 一雙風流杏眼裏波光粼粼,惹人心顫。

“將軍就這麽舍不得妾?才分別不到半個時辰, 竟翻了後宮的墻,推了妾的窗。妾還當將軍真是個正人君子呢……”

她說得輕言細語, 含著揶揄、嗔怪與困。待最初那一陣驚嚇過去, 她又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掩唇輕笑:“妾竟是忘了,將軍也並非頭一回翻墻入室了。”

裴濟薄唇抿得更緊了些, 垂眸避開她幽幽的視線。

那一回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

睿王闖入望仙觀,她派婢女悄悄來尋他。他為了避開旁人耳目,於是翻墻進了望仙觀,推門而入。

為了躲開不讓紫宸殿的宮人發現,他甚至躲進了她的床笫之間。

如今想來,他一向自詡沉穩有度,絕不做半點逾越之事,面對她時,卻一早突破自己的底線,直到今夜,荒唐得一發不可收拾……

他心底有些沉,垂在身側的左手暗暗捏了捏,自懷中取出個小瓷瓶,擱在她床頭,低聲道:“這是臣在軍中常用的傷藥,於跌打損傷皆有奇效。”

先前替他穿衣時,他記得她身上瑩白的肌膚間,有不少自己難以壓抑時,留下的吻痕與指痕。

麗質一時驚訝不已,沒想到他這樣心細,更沒想到他會為了這樣的小事特意送來傷藥。

她面露笑意,斜眼睨他:“將軍下回且小心些。”

一聽“下回”二字,裴濟不由面色一紅,幸好有黑暗掩飾住他的異樣。

他輕咳一聲,轉身欲走:“此地本非臣該來的地方,這便離去了。”

卻沒像先前分別時那樣口是心非的拒絕她的暗示。

麗質伸手輕扯住他的衣擺,止住他的腳步,仰頭望著他,目含乞求:“將軍既送了藥來,可否也幫妾上一上藥?有些地方妾夠不到的。”

裴濟的身軀忽然僵硬緊繃起來。

“貴妃何不讓婢女來?”

她的那幾處星星點點的淤痕多在腰背胸乳與大腿內外兩側,讓他如何敢下手?

麗質卻不放手,只咬唇委屈道:“春月今日也受了驚嚇,妾不忍心再讓她擔心。至於別人,妾都不信任,更不敢讓她們看出端倪,只有將軍能幫妾。”

裴濟只覺額角青筋跳動,腦中一片混沌。

他知道她說的不假,不一定就是借口。

她對那個叫春月的婢女十分在意,幾乎不像平素見過的主仆,倒像是真心愛護的親人一般。

至於其他人,都是宮裏後來調撥而來的,她經先前那個叫芊楊的那一回的有意找茬,也的確很難再信任旁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她如此說,也多少存著刻意撩撥他的心思。

偏偏他一點惱怒的意思也沒有,滿腦子想起的都是方才二人親密無間時的情景。

猶豫之間,麗質已悄悄放開揪住他衣擺的手,慢慢背過身去,將身上本就格外輕薄的紗衣褪下。

烏黑柔順的長發被輕輕撥攏到一邊,露出大片雪白的脊背。

脊背之上,殘留著斑駁的吻痕與指痕。

“將軍,幫幫妾吧。”

裴濟靜默片刻,終是默默取過傷藥,坐到床邊,以食指沾取些許,慢慢往她背後的肌膚上塗抹。

傷藥觸感清涼,他的動作又十分輕柔,令麗質不由挺直脊背,輕輕地嘶了一聲。

裴濟的動作立時頓住,啞著聲問:“疼嗎?”

麗質扭頭,露出側臉柔美的弧度,搖頭道:“不疼的,多謝將軍。”

裴濟的食指越發不敢用力了。

他一時覺得心底怪不是滋味的。

方才從麟德殿離去時,他聽到陛下有意留宿承歡殿,幾乎是下意識的,一顆心便提了起來。

今日的事,無論如何都是他的錯,他對不起陛下,也對不起貴妃。若當場被陛下發現,於他而言,也算是種解脫,可他不能連累她。

他身為丈夫,不論事情起因如何,都是他沒能控制住自己,以至於冒犯了她。

幸好,後來她拒絕了陛下。

眼下他不過來給她送了一瓶藥,她卻要道謝,這又是什麽道理?

明知道她是個心思深沉的女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別有用心,他仍是難以抵擋。

隔著一層薄薄的藥膏,指尖仿佛也能感受到她肌膚間的溫熱滑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