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知道她年少氣盛定會作如此決斷, 皇帝這一整日也已經被她氣昏了頭,下了狠心道,“既然你這麽決定了, 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 你別求著朕,別當朕還會事事護著你,你想都別想!”

從前被這般斥責於心然定會驚得跪下,可此刻只梗著脖子看向別處, 置若罔聞。她這倔強的模樣看得皇帝心煩意亂,伸手扣住她下頜強迫於心然同他對視。

於心然此刻就是炸毛的小貓,滿眼怨懟實在無處可發泄, 立即掙脫了還不算,竟然雙手抓住皇帝結實小臂,狠狠咬了一口,才用力就被皇帝反手掐住了喉嚨。

君王眉眼之間的溫和盡消失了,眼神變得鋒利起來,凝在她臉上的視線下移到手臂, 那處留有兩排整齊的牙印。

別人是割席斷交, 他們二人之間卻以這種方式徹底站在了對立面。下一瞬皇帝松開手, 不發一言甩了甩袖子, 盛怒轉身揚長而去, 大有放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於心然立在原地心中也有萬千糾結, 掌心貼上額頭。方才他那樣問,她氣急敗壞也只能擇後者。要手刃王氏就必須同王家整個家族為敵,而皇帝一心護著他們,若自己真同皇帝正面交鋒,猶如蚍蜉撼大樹, 孤立無援並無任何一絲勝算。

***

所幸第二日,徐雁秋又來拜見,竟然一路暢通無阻進了行宮。於心然這才知道皇帝昨夜已經撤了行宮的大半守衛,他說過不管她,就是真真正正不再約束她也不再保護她。

同徐雁秋說起妹妹,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睛,兩日來每次當她以為淚水快流幹了,很快又要哭。

“臣要遞狀紙要大理寺徹查此事,卻被王氏兄長扣下。想來那毒藥早已經被銷毀,欣然也已經入土,王家倚仗著皇恩只手遮天,臣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定王氏的罪過令她伏法,”

徐雁秋神情絕望至極,想來他這幾日也東奔西走想盡辦法。

“本宮要的不是王氏伏法,本宮要她遭滅頂之災。”

於心然想明白了,若從毒藥之事著手,即使能傷到王氏一星半點,終究也只是浮於表面不痛不癢。同從前思慮的一樣,要捉住王家的錯處,先治了她兩個哥哥傷了王氏的根基,再去對付王氏才算易如反掌,否則只會打草驚蛇,白白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若能為欣然報仇,別說這官職,臣願意豁出性命。”徐雁秋拱手行了一禮,“但憑娘娘吩咐。”

於心然心中的傷心怨恨比他更盛,只願昨日那群喝酒吃肉之人統統去死!他都如此表態,她還有什麽好克制的,“王家世代為官,雖然家風嚴謹,到了近幾十年,難免出了幾個紈絝子弟。王氏的二兄就是個不學無術只懂享樂作惡的之人,若能捉住他的錯處。最好是連帶著抄家滅族的錯,剩下的一切就都容易了。”

她話還沒說完,徐雁秋已經跪下,“娘娘還記得去年臣為你查得生母之死一事麽?”

於心然側坐在木塌上,一手撐著額頭頭痛欲裂,“如此無證據可查的陳年舊事,更不可能!”她後悔自己昨夜過於沖動同皇帝反目,應該委屈求全回到宮中,再慢慢想法子對付王家。

“臣知道,可是自那之後後臣查到了另外一件慘案,也同王家有關,而且是滅門慘案。十年前江南水患橫行,先帝當時還在位,派了王氏長兄王伯德前去修築堤壩。王氏已故的四兄當時為江南巡撫,先帝想他二人合力治水。然而王伯德貪汙太多,築起的十多座堤壩在一次洪水來臨之時瞬間被沖毀。”

“然後呢?”這件事她有印象,當年江南水患,父親被派遣隨王氏兄長前去治水。可沒過幾個月,十多萬難民跋山涉水湧入京城,街頭四處都是穿著破爛的乞丐,“可本宮記得王伯德回京之後就升了官。”

“是,升了官。王伯德就是個偽君子,面上裝成個為百姓嘔心瀝血的好官,裝了幾十年,他怎麽可能甘心因此而仕途盡毀。他的弟弟江南巡撫,有個得力下屬叫做許墨,知曉其中原委,欲寫了折子參王伯德之罪。王氏兄弟二人快一步將他殺害,攔下已經送出去的折子。可憐許墨一個得萬民敬仰的清官好官,簡陋房屋中又被強行堆了一百萬兩白銀。王氏兄弟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許墨身上,對外說他已經畏罪自盡。”

徐雁秋說得義憤填膺,連帶著於心然都聽得極專注,若此事屬實,這個叫許墨的清官實在比竇娥還冤,這樁冤案若能被翻出來,王氏滿門都要獲罪。即使皇帝有意護住王家,只要大肆宣揚出去,迫於民意,皇帝也不得不處置王氏兄長。

“娘娘是不是覺得許墨的下場已經淒慘至極?”徐雁秋問,“更慘的是,許墨的夫人堅信自己丈夫受了冤屈,帶著家中老人和兩個稚子逃難去京城,想著到禦前告禦狀為丈夫洗刷冤屈。沒成想王伯德早就派人城門口等著他們,一家十數口皆成了刀下亡魂,被拋屍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