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飛花令(第4/5頁)

林澤秋一時分辨不清,林知夏是在誇他長得好看,還是在罵他去了夜叉國會被暴打一頓——他傾向於選擇後一種解釋。

爸爸去樓下繳納藥費和住院費,媽媽還在病房裏陪床。

林澤秋和妹妹聊天時,媽媽坐在一旁削蘋果。媽媽用一把小刀削出了連續不斷的蘋果皮,林知夏卻說:“媽媽,我不吃蘋果。”

“這是給你哥哥的。”媽媽說。

林知夏熱愛草莓,林澤秋獨愛蘋果。或許是因為,林澤秋的名字裏帶了個“秋”字,而蘋果又總是在秋天上市。

媽媽削完果皮,就把蘋果遞給了林澤秋。

林澤秋啃了一口蘋果。而林知夏已經睡著了。

媽媽伸出一只手,輕輕掖緊了林知夏的被子。她看著女兒,又對兒子說:“林澤秋,待會兒你跟著你爸爸回家,我陪夏夏在這裏過夜。她還得留院觀察一天。你明天還要上學。明天淩晨四點,你爸爸來醫院接我的班,我騎三輪車去批發市場進貨……你爸爸性子太軟,就沒跟人講過價。進貨這事,還得我來。”

十二月底的冷風吹拂著醫院的窗台,外面又下起了濛濛細雨。行駛的車輛經過路面上的水窪,滾動的車輪帶起水珠紛飛的響聲。

林澤秋瞥了一眼窗外,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媽媽,你覺不覺得……生活很辛苦?”

媽媽遲疑了兩秒鐘,才說:“不辛苦。”她半低著頭,還在照顧女兒,略顯淩亂的發絲遮住了她的視線。

林澤秋並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局促地挺直後背:“再過幾年,我和林知夏都會長大。”

“好的。”媽媽回答他。可能是病房裏的昏暗光線影響,他似乎看見媽媽的眼睛裏也泛起水光。

這一整夜,窗外的雨一直在下。雨聲雜亂,漫天漫地濺起水花。

*

第二天傍晚,那場雨終於停了。

林知夏神清氣爽,身體基本痊愈。她跟著媽媽出院,媽媽讓她謹遵醫囑,於是她又在家裏休息了一天。

媽媽果然是信守承諾的媽媽。林知夏在家休養時,媽媽趕早去菜市場買來活蝦,剝掉蝦殼,焯水剁餡,做出一盤蝦仁水餃。

中午的飯桌上,爸爸媽媽都說他們不喜歡吃蝦。媽媽端起那一盤蝦仁水餃,往林知夏和林澤秋的飯碗裏分別撥了一部分。

“你們真的不吃嗎?”林知夏問道。

“這是海蝦,”媽媽告訴她,“我和你爸爸都不吃海鮮。我們倆在山裏長大,更愛吃山貨。這沒什麽好騙你的,你外公外婆都知道,我從小吃慣了山貨。”

林知夏將信將疑。

她的碗裏有六只水餃。她仔細想了想,夾起兩只餃子,放進爸爸的碗裏,又夾起另外兩只,放進媽媽的碗裏。

林知夏端起瓷碗,輕聲說:“我還是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吃。”

媽媽沒有回答。爸爸嘆了口氣。他拿起飯盒,轉身又去店鋪裏照看生意。

林知夏望見爸爸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客廳門口。她握著筷子,咬了一口蝦仁水餃,真的好好吃呀。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蝦仁水餃這麽好吃的東西?

她舍不得狼吞虎咽。她決定細細品味。

林澤秋和林知夏的吃相截然相反。林澤秋風卷殘雲般掃完了碗裏的食物,他的飯量是林知夏的兩倍。他順便關心了一下妹妹:“你今天還難受嗎?”

“沒事啦,”林知夏夾著餃子蘸醋,“我完全退燒了,很健康,很清爽。”

林澤秋提醒她:“你明天得去上學了。”

“好呀。”林知夏回答。

飯後,林知夏在自己的臥室裏收拾東西。

她的床上放著一堆毛絨玩具,雜七雜八,毫無章法。她只留下了小貓和小企鵝。其它玩偶都被她塞進了櫃子裏,或者擺在書桌上。

她的桌子上,還有一張名片。

那是沈昭華教授的名片。

兩個多月前,林知夏在海洋水族館裏見到了沈昭華教授和她的博士生團隊。

當時,那位博士生對林知夏說,歡迎她打電話給沈教授,隨時來參觀大學校園。

按理來說,林知夏在今年十月份就拿到了沈教授的聯系方式,應該立刻致電給沈教授。但她那會兒忙著閱讀2004年新出的“豐中子核奇特性質”的物理研究論文,就把沈教授的名片……暫時放到了一邊。

今天中午,林知夏鬼使神差地拿起座機的聽筒,按下了她爛熟於心的一串電話號碼。

林知夏感覺自己成長了一點。短暫的住院經歷,讓她變得更有勇氣。

她守在電話機的旁邊,等了兩秒鐘,就聽見一個年輕姐姐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找誰?”

“您好,我找沈昭華老師,”林知夏簡略地描述道,“十月中旬,我在海洋水族館遇到了沈老師和她的學生們。”

這位姐姐驚訝地說:“啊?是你!你好啊,小妹妹。”她馬上做了自我介紹:“我記得你,我是沈老師的學生。那天我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