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4頁)

陳婉兮這院子,自後面出去,是一條小道,走不上幾步便是沐房所在,打沐房那兒再折道便是往廚房去了。

於成鈞看著周遭的青石板墻,墻上垂下幾縷淩霄,未到花開的季節,看不到那燦爛的橘色花朵,唯獨枝葉生得繁茂,點綴的一墻碧翠。

他看著前頭只顧低頭走路的丫鬟,她穿著一件半舊的湖綠色比甲,頭上挽了雙丫髻。他認得這個丫頭,是當初陳婉兮過府時的四個陪嫁之一。因他同陳婉兮成親那會兒,連夜都沒過就匆匆上了戰場,他對陳婉兮那幾個丫鬟也不甚熟稔。

四下一片寂靜,唯有桃織那軟底弓鞋的擦地聲響,她垂首不言,只一昧的朝沐房走去。

“你叫桃織?”

這一聲自脖子後響起,將桃織驚了一跳,她呐呐的點了點頭,小聲回道“回爺的話,奴婢叫桃織。”

於成鈞掃了這驚如小鹿的丫頭幾眼,又問道“你服侍王妃幾年了?”

桃織低頭回話“奴婢打從七歲那年跟著娘娘,如今也有小十年了。”

於成鈞點頭道“那也算是老人了。”一言未畢,他轉而問道“爺這兩年不在府上,王妃過得如何?可有人難為她麽?”

桃織想了一會兒,說道“娘娘很好,她一人獨居在此,也沒什麽人會來難為。就是……宮裏的老主子,不時便將娘娘傳入宮裏去訓話。”

於成鈞濃眉微擰,問道“母妃時常將王妃招入宮中?”

桃織先點了點頭,須臾卻又搖了搖頭“也不是很頻繁,只是近一年來,每月總有那麽四五次。”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一處房舍跟前。

於成鈞瞧了一眼,只見這是座青石板建成的房舍,面闊三間,兩邊未用對聯,窗子上蒙著皮子,非似別處一般用了明瓦,心中琢磨著這兒便是那沐房了。

果然,桃織停了步子,轉身向他恭敬說道“王爺,這兒便是沐房了。奴婢不便入內,裏面自有小廝服侍。”

於成鈞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去吧。”便登上台階,推門而入。

桃織立了片刻,想著回去復話,便走了。

於成鈞進到室內,只見門前迎面攔著一道玉石屏風,繞過去正堂上安放著兩張長榻,枕頭鋪蓋齊全,看來平日裏陳婉兮洗浴過便常在此歇臥。

擡頭,正上方懸著一塊牌匾,寫著四個字“蘭洲芷漵”。細觀那字跡,清秀細麗,似出自女子之手,於成鈞瞧著,不由挑眉一笑——這多半是他王妃自己的手筆。

再看四處,擺設有鮮花香草,玉做的擺件兒,精致講究,便如小姐的閨房一般。

一個沐房尚且如此布置,她的臥房還不知怎樣的考究。

正在此時,一邊掩著的門開了,大股的水汽頓時彌漫開來,有四個身著短衣褲的小廝自裏面出來,齊聲道“小的們來服侍王爺洗浴。”

於成鈞點了點頭,這幾人便上來,替他脫了衣袍鞋襪,露出那精悍強健的身軀,連同前胸後背上那橫七豎八猙獰滿布的疤痕。

房中靜謐無聲,卻不知是誰,輕輕嘶了一聲。

燕朝重文輕武之風甚烈,連帶著時下的男子,也皆以文弱為美,華服美冠不罷休,甚而還有塗脂抹粉的。如於成鈞這般孔武有力,陽剛之氣十足的,實在罕見。

好在,這四個小廝都是王府裏管教出來的,心中驚嘆歸驚嘆,面上還是平靜如常,手腳麻利的伺候於成鈞寬衣解帶,散了發髻,入內洗浴。

於成鈞在沙場久了,不慣人貼身侍奉沐浴,便吩咐他們在外等候。

四人恭恭敬敬道了一聲是,齊齊退了出去,帶上門往外走時,心裏卻都冒出了一個同樣的念頭王妃看著嬌滴滴的,受得了王爺麽?

於成鈞看了一眼這沐房,他原道是屋中擺設屏風沐桶等物的所在,不想這地方竟是在地上鑿了一口池子,四角皆有一尊石雕的獅獸,獸口中不住有熱水湧出。

他不由暗嘆了一聲,陳婉兮倒是好大的手筆。

這是一處自流池,於高處建有一座儲水池,其內注滿熱水,經由下處四根管道接入那獅獸,再由獸口湧出,進到這池中。

這等自流池,終究靠的還是人力,只取其流水的意趣,營造起來頗費人工物力,算起來於成鈞也只在皇宮之中並幾處皇家園林裏見過。

他心中念頭微轉,步入池中,池水逐漸沒過了他的身軀。

他靠著池壁,頭枕雙手,池水溫熱,令他舒適不已,水中不知混了些什麽,不甚清澈卻十分的盈潤。

這等富貴滋味,他已是三年沒有嘗過了,當下禁不住閉上了雙眸,輕輕嘆息了一聲。

他走前,肅親王府是一片荒蕪。

那時候,順妃不知是不是打聽到了什麽,急催他和陳婉兮成婚,一切尚未預備好,甚而連王府都修的半半拉拉,便將陳婉兮娶過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