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3頁)

他通曉兵法,其部眾亦是武藝高強、血勇善戰之輩,這支騎兵往往做奇襲之用,神出鬼沒,往往殺的敵軍片甲不留。那方外族,但聽到這支騎兵的名字,便要嚇得魂不附體,先行喪了鬥志。

因騎兵隊伍一共十六人,故號作煙雲十六騎,羅子陵便是首腦。

同於成鈞的相交,卻是場意外。

他投效軍中,化名羅仇,一面隨軍作戰,一面積蓄力量打探當年舊事。其時,於成鈞是他主將,他見這主將雖有一身力氣,沙場征伐是把好手,卻是個粗暴脾氣,便沒將他放在眼中。熟料,這肅親王竟是個粗中有細的性子,早已察覺他行跡有異,派人私下跟梢。終於一日,他在同人接頭時被抓了個當場,扭送到將軍帳中。

羅子陵本謂此次必定絕無僥幸,但不想這肅親王知曉了他身世來歷,竟並未將他送交朝廷,親手替他解綁,言稱他這樣一個為國征戰不懼生死之人,必定不會說謊。

羅子陵自幼蒙冤,親眼看著家族遭禍,父親分明忠於朝廷皇室卻被打上謀反的罪名,這肅親王亦是皇室中人,他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就好似多年冤屈一日昭雪。羅子陵深為震動,情願跟隨於成鈞,充為其手下。

而這琴娘,本是江南貧家女兒。

其父有一條漁船,父女臨河而居,靠打魚勉強為生。落後,父親被城中地面上的豪強潑皮勒索錢財,不從之下被打成重傷,告狀不成反被訛詐了百兩的醫藥銀子。其父一氣之下傷重不治,吐血而亡,那潑皮見榨不出銀子,便打主意要把琴娘送到窯子裏去接客。

此事,正巧犯在了羅子陵手中。

那時候的羅子陵,尚且是個熱血少年,撞見這樣的不平事,心中動了義憤,又看琴娘家破人亡的淒慘情形,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同病相憐之下便替她報了父仇。琴娘孤苦無依,得羅家收留。

羅家並未將她視作奴仆,但琴娘深念恩惠,甘心以侍婢自居,多年來侍奉羅子陵衣食住行,可謂無微不至。羅家家傳淵源,她在羅家長大,亦深受熏陶,習得了一手好琵琶及一身武藝。

隨後,羅子陵動身往邊關謀劃前程,她不畏辛苦,跟隨前往,侍奉左右。

羅子陵倒想將她留在江南,但琴娘卻絕不肯依從。

邊關荒涼,連壯年男子都覺艱辛,更不要提一個正在青蔥年紀的姑娘。但琴娘卻並無一句怨言,倒是憑靠著女子那細膩心性,琢磨飲食居處,想方設法令羅子陵過得舒坦些。那一手婉轉琵琶,更是邊關軍中少有的風景。

如今仗已打完,他們即將返京,羅子陵有家仇在身,身份又多尷尬,帶著個女子不甚方便,所以才求肅親王收留琴娘。

這都是面上的話,底下其實他另有一段心事。

這麽些年來,琴娘雖說從不曾表露過心跡,但羅子陵明白她對自己的心意,便是連性格粗獷的於成鈞都察覺出來,他如何能不知?

並非琴娘有什麽不好,他也沒什麽門閥之見,卻怎樣也不肯接受這樣一份感情。

原因無他,除了死去的娘親,他羅子陵壓根就不相信這天下的任何一個女人。

大約是因著家中那場禍事,淳妃的手腕在幼年時代的羅子陵心中落下了極深的陰影,直至如今。

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是花樣百出,真切動人的言辭下面不知藏著怎樣的心機。為達目的,她們什麽話都說得出口,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於成鈞屢屢在他跟前顯擺炫耀自己的妻兒,總說王妃如何賢德艷麗,是名滿京城的美人,又如何能幹,只不過一夜就懷了孩子。如今仗打完了回家,他便可同妻子孩子團聚,共享天倫之樂了。

但羅子陵冷眼看著,卻不覺那素未謀面的肅親王妃多將於成鈞放在心上。

京中每有家書到,於成鈞總是欣喜若狂,從字裏行間中摳著陳婉兮對他的思念情意,然而羅子陵隔著紙都能感覺到陳婉兮的冷淡——每封信不過寥寥數行字,除卻官面上的問候,便是簡要的敘述家中近況。

便是這樣的信,一年也來不了幾封,且總是於成鈞往京城寫的多些,十封信大約只能催回那麽兩三封。

普天下的女人,大約都是一樣的。

羅子陵將琴娘托付給於成鈞,便是想著她能有個安穩的棲身之所,好過跟著自己朝不保夕。再則,她入了那錦繡繁華地,見多了各樣富貴公子,有肅親王府在後面,選個才貌匹配的做夫婿總不是難事。

這本是他自己的主意,但今日當真行出來,羅子陵卻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一件極要緊的物事被自己弄丟了,悵然若失。

窗外的雨勢總算見小,淅淅瀝瀝裊裊如煙,現出了春雨如酥的樣子來。

仿若一團輕愁,籠在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