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十七

“……怎麽會這樣?”姜知澤臉色慘白。

六叔已經難掩眼底的興奮之色, 只有口頭上勉強還裝得出關心:“大公子,到底怎麽回事?這暗衛令真的是假的?!”

“我不知道……”姜知澤顫聲道,“這塊玉牌和父親交給我的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卻無法召喚暗衛, 津弟還說這是他的東西,難道以前父親為哄津弟開心,做過一個假的暗衛令給他玩, 然後此時又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

三叔公道:“真是豈有此理, 什麽人這般居心險惡!”

姜知澤勉強鎮定臉色,道:“諸位長輩, 諸位貴客,此事十分蹊蹺,請恕我無禮, 要暫閉大廳,查明真相。”

廳門緩緩關上。

眾人彼此對視一眼, 誰都沒有說話。

姜家這場熱鬧沒那麽容易看啊,一旦誰反對, 很容易就被當成那個居心險惡之人一夥的。

姜知澤拿手帕拭了拭額角的冷汗, 微微調整呼吸, 片刻之後目光又恢復了往日的鎮定, 他親手將玉牌還給姜知津, 道:“津弟, 大哥從來不會搶你的東西,你要相信大哥。是有人故意用你的玉牌調換了我的暗衛令。”

這話讓廳上的人默默點頭。對嘛, 姜大公子待姜二公子如何,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裏呢。

然後,姜知澤的視線落在溫摩身上, 問道:“我無法召喚暗衛,弟妹看上去好像很開心?”

他的目光帶著溫摩熟悉的冰涼,視線像是幽冷的細蛇,鉆進溫摩的心裏去。

好像剛才失望失態的人不是他一樣。

溫摩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是故意的。

從玉牌第一次失敗之時,他就發覺了不對,然後佯裝失控失態,仿佛要一敗塗地,再難翻身,因為他知道自己踏進了某個陷阱,所以他就像任何踩中了陷阱的野獸一樣發出痛苦無力的嚎叫,於是獵人便會忍不住現身。

溫摩不是這個獵人,但她一定是最希望姜知澤失敗的人沒有之一。

她太高興了,高興得過了頭。兩世為人,姜知澤是她最大的恐懼,像大山一樣壓在她的頭頂,現在終於看到這座大山快要傾塌,她完全壓抑不住心中的快活。

不,她根本沒有想到去壓抑,她只想把他推進萬丈深淵,越快越好!

於是她上當了。

她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這一世她是他的弟媳,而不是被他淩虐的妻子,她憑什麽在這種場合對他大加指責?

她應該站在姜知津身後,在姜知澤認出玉牌的時候附合兩句,或是陰陽怪氣含沙射影幾句,都行。只是萬萬不該跳出來正面硬剛,那些話就算她不說,六叔也一定會當人挑明。

她記得方才溫嵐好像看了她幾次,用目光示意她,可她全然沒發現,她只顧著落井下石報仇雪恨,於是一頭栽進了姜知澤的陷阱中。

現在,所有人都看著她,尤其是三叔公,眼中充滿了懷疑:“少夫人,這玉牌之事,可和你有關?”

溫嵐眉頭緊皺,無聲地穿過人群,走到溫摩身邊。溫摩剛才的表現讓他有點擔心,若是只為奪權,溫摩有點操之過急,反而容易惹禍上身。

但他明白這玉牌之事一定跟溫摩無關。從方忠進京、呈獻罪證、姜知澤被逼繼位以正名,到此刻暗衛令出事,這一連串安排水到渠成,就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推動著棋盤,將姜知澤一點一點逼到懸崖旁,溫摩尚沒有這樣的能力。

而且,在前幾天,溫摩還要他準備好人手,想要同姜知澤硬幹一場。

“三叔公,大公子,”溫嵐抱拳行禮,“阿摩自小在南疆長大,心思直,性子野,口沒遮攔,著實是不懂事,我替她給各位賠個不是。”說著,向溫摩道:“還不快快行禮?你莫當這裏是鄉下地方,姜家家主的繼位之事,豈是你能隨意置喙的?”

溫摩知道他是有意為自己開脫,但姜知澤已經盯上了她,怎麽會這麽輕易放手?她道“父親,我是姜家的媳婦,也是姜家的人,姜家家主的事,我怎麽就說不得?還有,三叔公你說得對,這塊玉牌還真和我有關,津津拿出來給我看過一次,當時小金子就兩眼發直,後來還直接把玉牌偷走了,如今多說無益——”

溫摩話沒說完,就聽有人道:“既然如此,那個小金子只怕就是個關鍵,只要把他帶過來一問便知。”

溫摩萬萬沒想到,說這話的人是姜知澤。

他不單如此提議,還向六叔道:“我既然事涉其中,應當避嫌,還勞駕六叔派人去將小金子帶來吧。”

溫摩:“!”

這不是把刀把往敵人手裏送麽?!

六叔當然不會拒絕,立刻就吩咐下去。

溫摩驚疑不定地望向姜知澤,姜知澤迎上她的視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

溫摩背脊上的寒毛幾乎是立時倒豎起來。但凡他做出某種傑作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