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饒是見慣風月的寧心兒,也被這句話問怔了。

“哪件事?”姜知津出聲。

溫摩回頭,就見姜知津問得一臉天真,眸子澄明,只有心地單純的孩子,才有這樣幹凈的眼神。溫摩頓時有幾分心虛,“軛……我就是問問寧姑娘,你晚上睡覺乖不乖。”

姜知津點點頭:“我很乖的。”

“是啊,二公子最乖了,每次來都是安安靜靜上床,乖乖一覺到天亮呢。”寧心兒抿嘴笑道,“要是不踢被子就更好了。”

姜知津一臉羞慚:“等我……等我再長大一點,我就不踢了。”

溫摩覺得自己真的太禽獸了。

哪怕他長得這樣高大,可論心智,他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啊,她想什麽呢!

姜知津道:“阿摩姐姐你餓不餓?我餓了。”

溫摩的肚子咕地一聲,代她回答:餓,快餓死了好嗎?!

溫摩的原計劃出去趟得意樓,然後吃個蛇肉,就麻溜回家去,越是盛大的宴席越是漫長,貴人們一邊吃飯一邊看戲,能吃上一兩個時辰,她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散場。

可現在一跑跑這麽遠,哪怕是插上翅膀飛回去也來不及了。

寧心兒命人傳了一桌客饌,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溫摩大馬金刀一坐,據案大嚼。

終於不用在教習嬤嬤的監視下夾緊胳膊捧著碗、把一口飯分成十口慢慢嚼,溫摩只覺得渾身舒坦,問道:“阿寧啊,有酒麽?越烈越好。”

寧心兒正帶著幾名丫環服侍姜知津吃飯,打發人去取酒:“拿一壇冰雪燒來。”

好家夥,溫摩這才知道姜家二公子吃飯的氣派,總共得有七八個人圍繞,吹湯的吹湯、挾菜的挾菜、剔骨的剔骨、捧茶的捧茶……還專門有個人剝果子。

姜知津還一臉嫌棄,這不樂意吃,那不樂意吃。

這孩子被寵壞了啊……溫摩嘆息地想,換作是她來帶,直接餓他個兩天,看他吃不吃。

溫摩對冰雪燒是聞名已久,上一世,不管在溫家還是在姜家,若有人在席上醉倒撒酒瘋,那多半和冰雪燒有關。

據說冰雪燒原是揚州一家酒館所釀,後來才風靡京城,以“入口涼如冰晶,入腹暖如烈焰”而得名,據說還有不少詩人為它寫了許多詩。

這種酒極烈,多半只有資深酒鬼才敢喝,一般人想去嘗試,多半要被視為自不量力。身為一個努力學習女則的閨秀,溫摩別說喝,連聞都沒有聞過。

下人抱了一整壇酒上來。

姜知津看了寧心兒一眼。

溫摩是偷跑出來的,到時候要是爛醉如泥,怎麽回去?

寧心兒眼觀鼻鼻觀心,一臉無辜——是她自己要烈酒的哦。

溫摩拍開泥封,先深深聞了口——唔,香!

然後抱起酒壇,如長鯨吸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姜知津和寧心兒都瞪大了眼睛,一屋子的丫環下人也都看呆了。

溫摩一口氣喝了小半壇,然後長舒一口氣。

果然是清甜甘冽,潔如冰雪,只是比起南疆的重陽酒,還差著點兒意思。

傳聞果然不可盡信啊。

她放下酒壇才發現自己震驚了全場,訝然問:“怎麽了?”略一思索一下,“這酒很貴吧?能記姜家賬上嗎?”

*

如此一耽擱,回到溫家時已經快到黃昏,晚宴都要開始了。

溫摩原打算再翻墻回去,哪知剛走進巷子,就看到了一條人影守在墻邊。

張伯。

“到底是怎麽回事?!”

兩人被帶到書房,溫嵐眉頭緊皺,已經攢了一肚子火氣,“你們怎麽說也不說一聲就走?去了哪裏?!”

古夫人也道:“唉,你們才定親,就這麽一起出門,是要惹人笑話的呀。”

阿娘急得要掉淚:“是我沒教好阿摩,她不知道這種規矩,我一定會好好教她的……”

姜知津緊緊地抓著溫摩的衣袖,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嗚嗚嗚伯伯你別生氣,有壞人追我們,我們跑啊跑啊跑,跑了好遠好遠……”

溫嵐吃驚:“什麽壞人?”

姜知津慌亂搖頭:“他們追我們,要抓我們……”

溫嵐道:“阿摩,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溫摩正想不到什麽借口,姜知津倒是給她很好的靈感,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好端端在院子裏,二公子大概是在後院走錯了路,進了我的院門,然後就有一群黑衣人跳進來,將我倆綁走,我倆好不容易半路逃脫,躲進了樂坊才得以脫身。”

“黑衣人?”溫嵐眉毛皺得更緊了,眉心勾起一道深深的豎紋,“他們追的是你,還是二公子?”

溫摩道:“好像是追津津,我只是附帶的,父親,您說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人追殺津津?會是什麽人?”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跳微微加快。溫嵐是羽林衛大將軍,手底下也有不少能人,如果能借助溫嵐的力量,對付姜知澤就更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