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學徒的一天(二月初四)(第2/3頁)

“我叫張乙。今年十五。我爹是張老實。”

余財多把人和記憶對上,方點頭道:“這鋪子後有兩間屋。”

“往後你三個一間屋,要相互照顧,相互謙讓。”

“現去把東西放下吧。”

跟著余德余福穿過鋪子,走進余財多指定的房間。張乙眼見以後住的是磚瓦房,心裏不覺松了一口氣––住,還是極好的。

因是屋外燒炕,也沒啥炕頭炕稍好供挑揀和謙讓,余德把鋪蓋直接靠裏墻房放,余福跟上,張乙便即就得了最靠門的位置。

張乙不大樂意,他在家就睡這個位置,冷不說,只要有人進出,就得他去開關門。

但同住的兩人不止比他大,且還有依仗,張乙不敢犯腔。

依舊回到鋪子裏,余財多接著吩咐:“余德,你一會兒去趟成衣店,給你們仨一人買身鋪子夥計的衣裳。”

“余福你跟著潘安去三十三家巷的宅子認個門,然後擱那裏收拾收拾。”

“潘安,你一會兒送了余福就回莊子拉柴火。”

“宅子沒柴火,可不行。”

“柴火搬好,你就和余福一起來吃午飯。”

等幾個人都答應著去了,余財多方和張乙說:“張乙,你把你仨住的房間收拾收拾。”

眼見其他人都有正事,偏叫他收拾屋子,張乙心中委屈,但卻不能不做。

余掌櫃是余福余德的親叔,他自是要向著自己的親侄子。他怨不得余掌櫃,便就只能怨他爹狠心––先在家就只看重大哥,偏疼小弟,無視他的存在,現得了機會更是攆了他出門。

畢竟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在為親爹丟出門後,張乙即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也就只能似喪家的小狗一樣,抽筋縮骨,夾著尾巴低頭照做了。

空曠的屋子,所謂的收拾,就是燒炕和擦灰。燒炕,張乙原是做熟的。故而沒一刻,他就燒好了炕。至於擦灰,張乙以前雖然沒做過,但現做也沒難度。

等余德衣裳買回來的時候,張乙的屋子已收拾好了。余財多瞧張乙幹活還算利落,暗地裏方才點了頭,這孩子手腳還算麻利。

余德買的衣裳是三套深藍色粗布的罩衣罩褂。他給自己和余福買是按尺寸來,給張乙的,則是大了一號,但紮了腰帶,也算能穿。

“這衣裳,”余財多道:“你們看店時都得穿。得讓客人知道你們就是店裏的夥計。”

“做夥計,只要會說話和算賬就行。”

“但要想做掌櫃,一個人能夠看一間鋪子,就還得會寫字記賬。”

“余德,我知道能寫能算。”

“不過,你的字還得多練。”

“再就是張乙,你識字嗎?”

“啊?”張乙驚呆了,他從來就沒識過字,想都沒想過。

余財多瞧見,不覺嘆一口氣:“那你就要苦了。”

“得打頭學。”

張乙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還有學認字的一天,當下就跟腦袋被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砸過一樣結巴說道:“我,我不怕苦!”

余財多點點頭:“你先去做飯。”

“余德,你拿紙,寫了一到十這十個字給張乙,讓他沒事就拿出來瞧瞧。”

“先讓他瞧熟這幾個字,再說其他。”

“你做完這個,就把桌上上個月的賬本核算一下,算出總賬來給我瞧。”

眼見余德照著余財多的吩咐在桌前坐下,極熟稔地鋪了張紙,拿起毛筆開始寫字,張乙禁不住肅然起敬––余德是真有本事,他真的會寫字!

驀然地,張乙忽地想起他爹昨晚的囑咐:“過去後你要聽余掌櫃的話,他讓你幹啥你就幹啥。你要少說話、多做事。”

“你只要得了他的好,讓他願意教你一星半點的本事,你就不枉了這輩子。”

我爹,張乙想,他不是不要我,他其實是送我出來學本事的?他,不是向來最看重大哥,最偏疼小弟嗎?這樣的好事,為啥要給我?

一時間,張乙心亂如麻。

余財多吩咐好余德,轉身瞧到張乙,便叫道:“張乙,你去拿米,米在袋子裏。”

“按一個人半斤拿,今兒中午,五個人吃飯!”

張乙如夢方醒,當即按照一余柴多的話,量了一升半米。

幾乎小跑著去後門淘了米,再回來,張乙便看到余德已在噼裏啪啦的打算盤。

天,還會打算盤!張乙近乎崇拜地看著余德不動如山的臉和五指如飛地上下撥弄木珠,心說余德也沒比我大哥大幾歲啊,咋就有這份本事呢?他這本事都是跟誰學的?余掌櫃、還是余莊頭?

難怪他爹張老實在余莊頭跟前一聲都不吭呢?張乙想,先他只恨他爹無用,不知道跟莊頭爭磨坊旁邊的地,現終於知道,不是他爹不想爭,而是根本爭不過啊––他們分在後山的七戶人,沒一人識字,更別提打算盤寫賬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