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婚前夕

魏司承注意到那和尚驚慌的樣子並不像單純地看到屍體,他讓幾個屬下先安撫受驚過度的小沙彌,與乙醜走了進去。只見那傳聞中重病的法慧大師正背對著他們坐在書案前,手還握著毛筆,仿佛在書寫著什麽,全然不像已死透了的樣子。

兩只蒼蠅纏繞著屍體飛舞,嗡嗡的聲響不絕於耳。魏司承走近查看,發現屍體面部表情僵硬,詭異地笑著,像是明明驚恐至極卻在死後被人刻意擺出了笑臉,因此那閉目微笑的樣子很扭曲也很驚悚,也難怪小沙彌嚇得魂不附體。

“殿下,可需讓順天府把仵作叫來?”

“嗯,喊上吧,順便報案。這位大師便是在父皇面前都能行不跪之禮,平白無故死了,肯定要有個交代。”法慧大師可不是無名無姓之輩,他也算是名譽響徹朝內朝外的人物,只比那位見不著人的法照大師差一些而已。這種得道高僧無故死亡,不給個合理解釋,容易引起民憤,配合還未平息的農民起義,搞不好又會有新一波流言助力,向來看重民意的魏司承不認為是件小事。

假設起義軍死灰復燃,朝中無人領兵,又是他這個端王去平定,他還要不要成婚了?

等他平定叛亂回來,夫人還是不是他的夫人了?

不是他杞人憂天,盯著雲棲的餓狼太多,現在雲棲對他態度有所緩和,可只是礙於形勢所迫,保不齊自家夫人就成了別人家的。

其余仆從出去報案,魏司承手刀轉瞬割裂了乙醜的衣袖,在乙醜瞠目中隔著布料觸摸屍體,端王不喜觸碰他人的習慣始終未變:“從僵硬程度可以判斷,死亡超過一天,致命傷是……”

魏司承看了看房屋周遭,又仔細查驗了一下屍體身上的破綻,道:“在脖子上,一刀封喉,手法老練,傷口極小,是個練家子。而且心思縝密,白日這屋裏常有沙彌進屋送飯,容易被發現,極有可能是夜深人靜之時犯案。而等屍體僵硬擺出書寫的坐姿,至少需要兩刻鐘以上,說明來人有恃無恐,根本不怕被發現,心理承受力很強。你去問問,法慧大師可有與人結怨?將所有結怨之人一一排查,把結果交給順天府。”

魏司承久經沙場,見過死屍並不算少,但很少見到手法這麽利落,能把傷口控制得這麽小還能斃命,一定是各中高手,對刺殺相當熟練的人。而且在殺人後有心情留在原地,甚至為屍體整理衣冠後,擺出姿勢。

一方面說明來人不是普通殺手,一般的殺手只需完成指令就會立刻離開以免暴露行蹤;另一方面,也說明來人與這位大師仇怨不大,甚至還有可能受過其恩惠,不然沒必要替對方換掉染血的袈裟,還為其合眼,讓其瞑目。在處理屍體時,還有了一些憐憫之心,與此人的刺殺行為形成反差。

又狠辣又有悲憐心?

魏司承從那割喉的傷口看出,當時法慧大師飚出的血液肯定不少,但現在身上的衣物幹凈如初,有被整理過的痕跡。而留在禪房內,為和尚擺出這樣的姿勢,很顯然是為了拖延時間,魏司承又從桌上的蠟燭燃燒痕跡看出,若是夜晚有人經過這間禪房,看到法慧徹夜書寫的背影倒影在窗欞上,定然不會進屋打擾。

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拖延了近兩天。

但仇怨不大,為什麽特意來殺法慧大師。還趕在他要找人算卦問蔔的當口,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魏司承也不是發生了命案就往自己身上想的人,只是太巧合了,他剛想來找人,人偏偏就死了,死狀還頗有儀式的味道。

但魏司承想了想,他來找法慧大師也是臨時起意,身邊人都不知道,別人怎麽可能提前知道並且殺了法慧大師。

再來,他過來只是為了訂婚期,不是其他什麽機密事情,完全沒必要殺人滅口。

這麽一想,魏司承又瞬間排除了對方沖著自己來的可能性。

雖然與自己無關,但他還是暗暗佩服此人的手法與心態,殺手像是篤定沒人能找到他一樣。

這囂張又帶著極度的信心,仿佛在向世人……挑釁。

魏司承一邊等順天府的人過來,一邊讓人攔著寺中情緒激動的和尚們,讓他們先去疏散外面來燒香的人群。

進來的人太多被破壞了屋內擺設算誰的錯?

他獨自待在禪房內,想著好不容易找到適合的人來選黃道吉日,真是出門不利。既然剛好碰上,他就送佛送到西,找找兇手的線索吧。

他又觀察了一下床榻,假設大師是在房內死的,為什麽被褥與地板沒有血。

是殺了人之後都被清理幹凈了?

魏司承忍著惡心,隔著布料掀開床鋪,果然在一些難以清理的床榻邊角發現疑似血跡的痕跡。

痕跡與床榻上的木板有點滴狀的連接,他忽然想明白了什麽,猛地掀開床榻,就看到木板床上幾個用血寫下的草書,這草書倒是很像禪房內大師自己寫的詩句上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