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是啊,各有各的差事,譬如往後她進了宮,也得伺候皇帝吃喝拉撒。於是安然了,就站在那裏讓她們擺弄,從上到下撲一層香粉,然後給她換一身好看的新衣裳,姜黃色蜀錦褙子底下配了條蔥綠八幅裙,脖子上圍個暖脖兒,還往她手腕上戴了一副金鑲多寶的手鐲。

秋籟撚著她的耳垂算計:“姑娘小時候紮的耳朵眼兒都長實啦,等明兒咱們預備起來,再給您紮一回。”嚇得她捂住了耳朵。

松風往窗口能照見光的地方般躺椅,午後著實是犯困了,她癱在椅子裏,一覺睡到申時。等醒了起身,問夜裏菜色準備好了沒有,綠綺說:“廚上該蒸的該烤的,都收拾妥當了,姑娘不必操心。”

月徊點了點頭,“督主回來沒有呀?”

綠綺說沒有,“曹管事的在巷口上候著呢,回來了自會通稟姑娘的。”

月徊哦了聲,哥哥弟弟都不在,她覺得挺無聊,就上案後練字去。案上還放著那天寫完的名字,她抽出兩張來擱在一起,日裴月徊,看著心生感動,兄妹倆連名字都透著血脈相連的味兒。

她和哥哥的名字筆順不多,就琢磨傅西洲該怎麽寫。結果綠綺翻書給她瞧,她一看兩眼直發暈,原想寫上一寫的,這回直接把書合了起來——該是小四自己學著寫才對,她就免於湊熱鬧了。

她在書房裏蹉跎,這兒看看那兒摸摸,太陽很快就偏西了。奇怪他們都不回來,她著急上火,站在門前嘀咕:“脖子都盼長了,還是上外頭等著去吧……”

結果走到院門上,迎面遇見松風進來,問姑娘幹什麽去。月徊說上巷子口接督主,松風咦了聲,“督主回來有會子了,外頭人沒報進來?”

月徊說沒有,咧嘴笑了笑,“八成忘了這府裏多了個人兒啊。”一面說,一面往哥哥院子裏去。

梁遇的住處是這提督府的核心,那份開闊,那份氣派,十分合乎他的身份。月徊還是頭回上這兒來,被番子帶回府那天起就天降大雪,她想逛逛也被風雪裹住了手腳,如今是乾清宮和坤寧宮都轉悠過,卻唯獨沒來過哥哥的院子。

梁遇是個雅致人,院落裏頭引泉眼,做出個小小的曲水流觴來,邊上栽著一棵黃山松。別人的盆景養在盆兒裏,他散養,但修剪絕對精心,兩個人那麽高的樹身,也雕琢得冠偃如蓋,蒼勁俊逸。

只是梁遇孤高,在司禮監前呼後擁被人老祖宗叫得山響,回來就不愛有人近身伺候。月徊進來的時候,院子裏空無一人,西邊院墻頂上照進一縷余暉,打在樹頂的松針上,沒來得及化開的積雪顫巍巍,欲落不落。

她朝上房看了看,一點動靜也沒有,倒像是沒人在。她提著裙角登上台階,站在門前大聲喊“哥哥”,“您在裏頭不在?”

等了等,門內沒有回音,不由有些泄氣,別不是宮裏臨時有事,又把他給招回去了吧!

給人辦差就是這宗不好,沒白日沒黑夜的。月徊嘆了口氣,擡手拍門,“哥哥,您是沒回來,還是睡著了?老爺兒還在天上呢,您要是睡了可不應該啊。”

其實她也是胡諏,料著他不在裏頭,正打算離開,卻聽見門內人應了,那樣淡漠的聲氣兒,說:“沒睡,進來吧。”

月徊高興了,忙推門進去,明間裏著實沒人,西邊的隔扇門後有水聲傳來,她探頭探腦,捏著嗓子道:“廠臣就是這麽伺候主子的?瞧著有客到,不出來迎接倒罷了,還當人面兒洗上澡了,可見是沒把我這個太後放在眼裏,沒把大鄴的規矩體統放在眼裏啊。”

她學太後的聲調語氣,學得半絲不走樣,要不是知道她的能耐,真要被她嚇慌了神。

裏頭人低低斥了聲,“別胡鬧。”

月徊不管他,站在門前調笑,“廠臣,裏頭有人伺候沒有?要不我進來,給你搓個澡?”

可惜那位沒再搭理她,連水聲也聽不見了。月徊有點兒失望,略徘徊了陣兒,老老實實在圈椅裏坐下了。

隔扇門後有人走動,雕花的門欞子裏透出一個身影,打開門從裏間邁了出來。坐在椅上百無聊賴的月徊隨意瞥了一眼,這一眼頓時叫她驚艷。他穿著寬大的明衣,披散著頭發,因那面料輕薄,舉步走來頗有白衣從風之感。

梁遇的風味,向來如藥如酒,他可以錦衣鸞帶厲芒刺眼,也可以素衣素服晨星曉月。憑什麽風度超然,就是因為有一張漂亮的面孔,且以月徊閱美無數的辛辣眼光看來,他還有肥瘦勻稱的身板,和兩條長腿一撚細腰。

他才沐了發,發梢滴落下水來,氤氳了胸前背後一片,交領松松系著,能看見領下纖長的脖頸。這種秀色可餐,是才出籠的大白饅頭,摁一下一個窩那種。月徊一面自卑於自己沒有長成妖艷的絕色,一面慶幸親哥哥彌補了她的缺憾。她站起來,十分殷勤地說:“您的頭發還濕著,鬧不好要受寒的,我來給您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