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尋找佟三

謝庸、崔熠、周祈又轉戰修政坊,仵作吳懷仁則留在竇家荒宅,收拾那些屍骨。

修政坊與青龍坊一般地·大而荒涼,尤其坊裏東半邊兒還有一段土坡子,坡上人家更少。這佟三家倒是不在坡上,而是在十字街西的平地,兩間斜拉胯的屋子,院墻破得厲害,大門連門鼻子都沒有,謝庸等推門進去。

院子裏除了常走的地方,都長著草,草中扔著些露洞爛鞋、掉腿胡床、破酒壇子之類的雜物,窗下趴著兩只老鼠,見有人來,滋溜鉆進了墻上洞裏。

屋裏與院子一脈相承,正堂當中一張食案,一把胡床,案上油泥積了老厚,上面兩個盤子,一雙竹箸,盤子裏面都一層幹了的黑色汙垢,估計是不知什麽時候的剩菜湯,案下又有一個碎碗。食案旁邊還或立或滾著幾個空酒壇子。其余地方又有臉盆之類雜物散亂放著。

周祈這慣常靠抹灰判斷屋主失蹤時間的,在那食案上抹了一下,手指上除了塵土,還蹭了油泥,黏噠噠的。

“這裏莫不是有過打鬥?”崔熠捏起一塊碎碗碴兒。

謝庸沉吟:“不一定,碗在食案側下,可能是人在旁邊經過把碗蹭了下來,也可能是老鼠碰下來的。若是打鬥,不能碎的只是碗。”

三人在堂屋轉了一圈,並無更多發現,便一起拐進佟三臥房。

臥房裏迎面靠墻一張床榻,床上帷簾半垂,被窩兒攤著,油漬麻花的枕頭放在床頭。

床頭兒有個高幾,幾上空無一物。窗邊靠墻還有一個三屜破矮櫃。

謝庸撩開床帷,總體看一看,拿起枕頭,看下面可壓了什麽東西,又撩開那被子,查看被子和下面褥子上是否有可疑印跡。

這被子一撩起,便有一股子又潮又油膩的臟汙味兒散了出來。

站在高幾旁的崔熠被波及到,皺皺眉頭,扭頭兒看謝庸這邊兒。

見謝庸捏著黑漆漆、油膩膩的被頭正在細看,神情嚴肅平靜,眉頭都不皺一下,崔熠只能嘆一句,老謝真漢子!老謝辛苦了!

崔熠看高幾旁墻上釘的鐵釘,“這裏是掛什麽的?”鐵釘處倒不算贓,右斜下墻皮二尺多處有幾個磕碰的地方。

崔熠比量一下:“刀劍!極可能是刀!”

“老謝,阿周,這佟三可能有刀,許就是那兇手。”

窗前查看矮櫃的周祈道:“有刀不代表就是兇手。他失蹤幾個月了,如何會於幾日前突然出現,並殺了張氏?”

“許是流竄去了旁處作案,或者躲避仇家,甚至在哪個山頭兒落了草?這種無賴,誰能說得清呢。他回來估計是想劫張氏走,或者就是立意奸殺,如今又跑了。”

“你說的不無可能,但有可疑處。你看這個。”周祈伸手,遞給他一把小木片兒。

崔熠接過來。小木片兒長短參差,上面有的寫著幾個數字,有的寫著“張”“趙”等姓氏,下面又有小字“紫雲十八年臘月廿六” “紫雲十九年正月初五”“紫雲十九年正月十三”“紫雲十九年春張榜後”,木片後面是“同利賭坊”之類賭坊名字。

“這就是傳說中的彩籌吧?”崔熠到底貴介子弟,家裏管得嚴,他又不缺錢,故而對這個不熟。

周祈卻是在街面兒上混的,教給他:“城裏不少賭坊都發這個,二三十文到百文一個不等,售價與開獎時的獎額有關,下面的日期是開獎的日子。這寫數兒的,就是開獎時,賭場莊家搖骰子,憑數兒對上幾個來領獎;這些寫姓氏的,則是最風行的‘科考彩’,若今科狀元姓趙或者姓張,這佟三就賺大了。”

“嗯?這麽熟?莫不是也買這個了?”?崔熠笑著看周祈。

“買啊,時常買上幾個,萬一中了,就發財了。”周祈一臉的理所當然。

“哦?中過嗎?”

“……沒有。”

崔熠繃不住,到底笑出來,“就你那賭運……阿周啊,聽我一句勸,別買了啊,免得常買常失望。”

“我這麽些年的壞賭運,興許是攢著拼一把大的呢?”周祈嘿嘿一笑,“我連中了獎買什麽都想好了。”

崔熠笑道:“說說,買什麽?”

“去東市瞿家、唐家那幾個刀劍庫啊。到時候,我就說,這一把,這一把,”周祈虛指一下,一臉的財大氣粗,“還有那一把不要,其他都送到舍下。”

崔熠越發笑起來。

便是那邊掀開油漬麻花褥子的謝庸也翹起了嘴角兒。

周祈把話題又扯回來,“兌過的彩籌,若不中,當時便扔了,若中了,賭坊會收回,故而這都是未兌的彩籌。從時間上也能看出來,這彩籌的日期最早是臘月底,與鄰居說的三四個月沒見他正好對得上,而科考彩,現在還沒開獎,且這些科考彩還是長期承兌的。”

“別的他都亂扔,這些東西卻統一放在那屜子櫃的下層,可見是何等珍之重之。像我們這種總心懷大期望想著一夜暴富的人,是不會把彩籌扔下就走的。”周祈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