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起吃飯

周祈也回頭看看那兩個孩子,“要說鱸魚,還真是冬天的最好吃。鮮,嫩,幹凈,不腥,最適合切魚膾,再配上一壺新豐酒……”

崔熠哼笑一聲,看看她,又看看謝庸,“走吧,東市豐魚樓?”

周祈彎起眼睛,嘴上卻假客氣:“又讓崔少尹破費……這坊裏十字街西好像就有些酒肆食店,不如就近吃些算了。”

崔熠正要說什麽,謝庸點頭:“就在坊裏吃吧。”

不似周祈的假客氣,謝庸話帶著些“就這樣吧”的意味。

果然,崔熠點頭,“也行。”

周祈:“……”

周祈自認不算特別饞,只是那豐魚樓的魚格外好吃。那魚膾片得薄薄的,澆在上面的金齏子鹹香中帶著酸甜,聽說裏面摻了南詔國的野橘汁,別處再沒有這樣的味道——自然,這樣的魚就格外貴些。

周祈每月月中發了薪俸,總要去吃上幾回,到月初,就不大去了——非是不想去,而是沒錢去。

周祈也奇怪,怎麽錢就這麽不禁花呢,我也沒買什麽啊。可見是如今的東西太貴了。

比如前幾日買了根犀角鏤銀馬鞭,犀角也不是頂好的犀角,只鏤刻精巧些,竟然就要八萬錢!

周祈覺得太貴,走了,過後再看別的馬鞭,就有點不大入眼,因那是個孤品,又怕被別人買走了,轉了一圈又走回去。與那賣鞭的胡人雞對鴨講地劃了半天的價,終於抹掉了二百文,周祈心裏得了些安慰,把那根鞭子請了回去。

周祈算算還剩下的薪俸,大約能撐到月中……吧?

“老邵在永興坊有處宅子想賣,他那園子裏種的芍藥頗能看,我幫你問問?”崔熠道。

謝少卿要買宅子?永興坊老邵——明陽侯邵齊?那麽大的宅院……嘖嘖,有錢人啊。周祈心裏冒起酸水兒。

“邵侯的宅子太大,我買不起,也逾制了。你幫我打聽著,兩三進的小宅即可。”

周祈的酸水兒瞬間少了。

崔熠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周祈:“這個就得我們周道長幫忙了。你對京裏熟。”

三人走進一家門口幌子上畫著魚的小酒肆,許是因為天氣不好,雖是飯點兒,店裏人卻只有一兩個散客。

跑堂本在慢騰騰地擦桌子,突然見到兩位長相極出色的郎君,又有一位妙齡美貌女冠,不由得神色一振,聽過的關於女冠尼姑的渾話故事都湧入了腦子。

面上卻極為殷勤客氣,“三位客人請這邊坐。”

一邊往裏面座位走,周祈一邊道,“要買屋舍,謝郎君且再等幾天。過了年,官員們至仕的至仕,外任的外任,士子們也考完出了榜,該遠遊的遠遊去了,那時候房子才好找。”

謝庸點頭道謝。

崔熠亦道,“果然該問你。”

跑堂的聽他們的話音兒,不免有些疑心,這美貌女道士與兩位郎君,似不是那般關系?

周祈不知道自己一個賣藝的被當成了賣肉的,猶笑道:“最關鍵,得打聽清楚,莫要買了不幹凈的兇宅。是不是,小兄弟?”最後問的是跑堂的。

跑堂點頭笑道:“客人說的是。”然後不等周祈再說什麽,便主動道:“可不能買了街東王宅那樣的。幾位聽說了嗎?那王家出事了。”

周祈道:“隱約聽說了。說是那郎君幾日沒回來,其母做了極兇的夢,疑心他出了事。”

跑堂的一邊重新擦周祈他們面前的食案,一邊道:“我看,那趙大郎八成是回不來了。他家那宅子,兇得很。從前那宅子空著的時候,一到七月半——”

店主人走過來,斥道:“又胡說八道!等趙大來找麻煩,我只把你丟給他。”

又對謝庸周祈等笑著解釋:“客人們莫聽他瞎說。這個小子舌頭長,不知道惹了多少事情。那趙大又有些愛較真兒……”

周祈笑道:“店主也太小心了些。那趙大能不能回來……我看難說。”

店主人看看謝庸、崔熠,一臉不好跟周祈說的尷尬樣子,“這個,郎君們,幾日不回家,不是極平常的事嗎?”

周祈懂,他認為趙大是讓花娘妓子們絆住了,正待細問,卻見那位謝少卿嘴角微翹,側頭挑眉問道:“趙大相好的那位娘子很是美貌?”

想不到那張冷淡的謫仙臉竟然能做出這般風流輕佻樣來……好在周祈見慣了風浪,趕忙拿茶盞掩住自己半張的嘴。

崔熠則徹底讓謝庸的樣子驚呆了。

店主人一副這怎麽好說呢的神情,到底低聲道,“我也只是在平康裏東門見過他與一個小娘子從外面回去。那小娘子——”店主人看看周祈,“不過就是年輕罷了。”

店主人神色又正經殷勤起來,“今日敝店有極好的鱸魚,漁人從城外河裏鑿窟窿釣的,為客人們蒸上來?或是片了魚片,放進羊湯裏滾熟,撒些胡椒,倒也鮮香,又可以驅驅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