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析案情

周祈繞到趙宅後門外,眼前竟是一條明渠,渠道蜿蜒,水都凍了冰,兩岸栽了楊柳,若是春夏,這裏景致應該很不錯——只可惜兇名在外。

周祈回頭看看趙家後門,在心裏捋自己知道的事情。

盛安郡公府旁的“兇宅”,住著小花木商人一家,四十余歲的男主人,花容月貌的年輕娘子,一個精明老嫗,一個嬰孩,兩個男仆,兩個婢子,另有一個看門的老叟。

當日,趙母與娘子帶奴仆婢子去青龍寺上香,趙大與往常一樣走去東市其賣花木的鋪子,便再沒回來。然後趙母便做了兇夢……還有今日所見……

對面有兩個半大孩子扛著釣杆,拿小鎬吭吭吭地鑿冰窟窿。

周祈多事,沖他們喊,“今天這麽冷,連個日頭都沒有,魚也懶得動,白凍你們兩行清鼻涕。趕明兒個天好了,再來釣。”

其中一個看看另一個,兩人說了句什麽,便接著悶頭鑿,並不理會周祈。

周祈笑罵一句小孩崽兒,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崔熠和謝庸走過來。

“呦,都學會欺負小孩了?”崔熠笑道。

“這是前輩教給他們道理呢!就這水裏的魚子魚孫,不知道讓我吃了多少。”

崔熠看看她,滿眼的你又胡扯。

周祈對這種不學無術的從來不手軟嘴軟,“這應該是永明渠的一段,往北連通到龍首西渠,往南順到曲江,興慶宮的龍池之水就來自龍首西渠。”幹支衛的駐所衙署就在興慶宮龍池西南角,周祈禍害了多少龍池裏的魚,自己真還說不清。

謝庸聽了周祈的話,順著渠道往北看去,又回過頭看看趙家關著的後門和不遠處的盛安郡公府。

崔熠被擠兌兩句,全不當回事:“聽說興慶宮的鱸魚都是四腮鱸,還是先太子從松江弄回來的魚苗,當真嗎?”

周祈遺憾地搖頭:“我是沒釣到過。興許是水土不服,養不活吧。”

崔熠卻又嘴欠:“也興許是你們興慶宮陰氣太重……”

周祈卻笑道:“哦?那你認為本案也是這兇宅吃人?讓趙大平白無故不知道死在了哪裏?”

崔熠滿臉自得,“這都看不出來?什麽宅兇?這分明是人兇!”

“一個買賣花木的小販,身上能有多少錢值得人為謀財害他?聽其奴仆說,趙大為人謹慎,沒什麽仇敵,故而也不會是仇殺——那就剩下情殺了。”

周祈點頭。

看周祈同意,崔熠越發來勁,“趙大四十多了,聽說其貌不揚,身材瘦小;那趙家娘子呢,雖不是豆蔻年華傾國傾城,可也算個美人吧?”

周祈只看著他演。

崔熠轉向謝庸:“是吧,老謝?”

謝庸負著手,半垂著眼,也不說話。

周祈嗤地笑了。

崔熠的本事在於沒人給梯子,也能自己下去,“聽說那娘子通文識字,能彈琴賦詩。我問了趙家奴仆,趙大鬥大的字勉強認得三筐兩筐的。容貌才情年紀都相差如此之多,那小娘子能心甘?這婦人心啊……”崔熠停住嘴,“阿周你不在此列。”

周祈似笑非笑,“我們小崔少尹如今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崔熠一指謝庸,“拜謝少卿所賜。”說完自己先笑了,嘿,終於報了先前在趙家前院的仇。

周祈看看那位微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謝少卿,輕輕叨咕一句,“近墨者黑。”

謝庸或許聽到,也或許沒聽到,“趙大是巴州人,從前家境貧寒,在碼頭上扛過麻包,給人趕過車看過鋪子,後來與人學侍弄花草,往來長安洛陽之間,以販賣花木為業。其妻則自言曾是洛陽信陽侯家的婢女,被放了良。兩人三年前結縭,隨即在長安買屋定居。”

崔熠:“這就更對了,一個見慣了公侯家做派的婢子,能受得了趙家這樣的窮酸?”

周祈易服而來,沒法像他們這樣直接訊問,只能旁敲側擊,但旁敲側擊有旁敲側擊的用處:“我聽婢子說,趙家娘子與趙大郎在前兩日曾有口角,其中有字眼‘有人’;又,趙母對其孫並不親近,按說這個年紀才得一孫,該待若至寶才對。”

崔熠以拳擊掌,“故而,肯定是那小娘子在外面有人了,被趙大得知,才生口角。也因此,趙家老嫗懷疑這不是自己的親孫,而是奸生子,這如何還親近得起來?”

崔熠掐著腰,看看周祈,又看看謝庸,嘿嘿兩聲,“我把話撂在這兒,這肯定是個謀殺親夫案!”

“趙母頗為精明,趙妻鮮少出門,這奸夫從哪裏來?”謝庸緩緩地道。

“趙母一口咬定其子已經遭遇不測,難道僅僅是因為那個兇夢?你真信有兇夢喊冤這種事?”謝庸又道,“此案疑點頗多,還是莫要先入為主的好。”

崔熠想了想,咳嗽一聲,“固然還有些疑點,但我依舊覺得那小娘子最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