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祝海雅今天成立了(第4/7頁)

楊小瑩慢慢沉下臉,搖頭:“你不知道……我媽之前就是不顧一切跟我爸在一起的,還沒結婚就生了我,她那會兒相信純真的愛情呢!把什麽都拋下了,結果跟錯了人,我爸就是個賭鬼加酒鬼,最後她受不了一個人跑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我從小跟著奶奶過,她不止一次教訓我,女孩子要自重自強,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小陳很討厭我打工,我住他那兒,肯定會被他磨得鬥志消失,可我不想那樣。你說我要是不打工,乖乖被小陳養著,以後會變什麽樣?男人跟你談感情的時候,希望你把什麽東西都給他,恨不得你全身都賴著他不放。回頭他要是沒感情了,又會反過來怪你拖累他,你那時候就沒有後路可退了。”

海雅想起她以前說過,為了不讓以後的自己笑話現在的自己是個蠢貨,所以做什麽都很為難。她還記得那天晚上楊小瑩臉上如夢似幻的幸福笑容,現在明明她和小陳還在熱戀期,沒有半點分手的跡象,可她再也沒見過她那樣的神情。

“我是個荒唐不起的人。”楊小瑩拍了拍她肩膀,“讓那種什麽青春就要瘋狂一次的論調見鬼去吧!”

海雅沉默一會兒,笑著建議:“想不想再喝點酒?”

楊小瑩眉飛色舞:“好啊!我就說還沒喝夠!”

反正譚書林走了,沒什麽後顧之憂,兩人又跑回大排档,點了冰啤和烤翅狂吃狂喝,楊小瑩終於不勝酒力,回家後澡也來不及洗,倒床就沉沉睡去。

海雅不知為何,只是薄有醉意,把家裏寄來的信一封封攤在床上,盯著發呆。

她想起很多事,大多是雜七雜八的瑣碎小事,比如小時候發燒,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口渴得厲害,可是手上沒力氣,一杯水大半潑在床上,被媽媽發現後,她沒有責怪自己,反而摸著她的腦袋柔聲說:雅雅要喝水,記得叫媽媽。

直到現在她也忘不了那種溫柔的聲音,在黑暗裏像春風一樣將人包裹。

可是她也忘不掉大學臨行前夜,爸媽殷切夾雜喜悅的目光,奶奶一遍一遍提醒她“要知恩圖報”,他們只是那樣笑著,把一切包袱都送出去的那種輕松的笑。

這些或溫暖或冰冷的細節,情商高一點的人大約都不會糾結,也不用那麽痛苦,譚書林再怎麽可惡,也不過是個不到20歲的男孩子,她完全可以不那麽卑微,把所有真心藏起來,戴上面具施展手段,讓他神魂顛倒,那樣就什麽問題也沒有了,只除了她那顆不甘的心。

她喜歡人的時候,大多表現得很笨拙,因為在乎,所以沒法瀟灑。沒有人像她這樣對別人給予的感情要求那麽高那麽純粹,越是得不到,越在乎;越是得不到,越想要。

海雅拉開窗戶,燥熱的夏風從窗口灌進來,窗台上放著一只廢棄花盆,她把那幾封信丟進去,在抽屜裏摸了半天,摸出一盒蘇煙。那是冬天蘇煒借給她的外套裏裝著的,衣服後來還了,這盒煙她卻出於一種很難說明白的理由留了下來。

煙盒裏有一支金色打火機,她放在指間輕輕摩挲,它已經有些舊了,機身上一些地方被摸得光滑油亮,手指按在上面,像是就此可以感覺到蘇煒過去的指紋,那些他們還沒相遇前的時空裏的故事。

“嚓”,火機被點亮,放了半年,每個禮拜她都會拿去煙酒店,請某位好心的男老板幫忙灌油。這次遲了一段時間,火機明顯油量不足,火苗很小,一顫一顫,仿佛隨時會熄滅。

點燃花盆裏的信封,沒一會兒,火光灼灼,她眼睜睜看著那些信被一點點燒成黑灰,碎在花盆裏。

放在桌上充電的手機叮叮一響,顯示充電完畢,她中午回家的時候還是把原來的手機從沙發底下撈出來了,有些事,不是讓手機丟在沙發下面落灰,就可以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

開機,收件箱一如她所預料的,早已被塞滿,全部都是譚書林和爸媽發來的短信。海雅沒看,全部刪除了。調出通訊錄,看著屏幕上媽媽兩個字,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又開始發抖,對那些光暗難言的未來,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最後還是按下去了,沒響兩聲,電話就被人飛快接起,是爸爸的聲音,他止不住怒氣:“雅雅?!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海雅張開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電話裏很快又起了爭執聲,媽媽似乎是責怪他太兇,鬧了一陣,她接過電話,哽咽著喚她:“雅雅……你是怎麽了?你要把爸爸媽媽急死嗎?手機也不開,寄信也不回……我們差點就要丟下公司去N城看你了。”

海雅沉默了很久,終於低聲說:“我打算搬出去住。”

媽媽吃驚得半天沒說話。

“還有,”她盯著花盆裏閃爍的火光,“我不會跟譚書林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