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木槿花西月錦繡 第八十章 飲恨宮魂斷(第2/6頁)

齊放背著手像大丈夫,道:“你又不善縫補,還不快幫著主子照亮火燭。”

我們那不可一世的青王橫了他一眼,卻乖乖地從非白手上接過燭火,而齊放從我手上接過燭火,我和非白從人堆裏抽出,著吳如塗到前面同史慶陪打聲招呼,就說這幾天下雨,馬車陷泥地兒裏了,馬上便到,請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

還剩半個時辰,終於補完了,我們再次檢查一遍,沒有問題。非白早讓吳如塗在外面準備了馬,“坐車太費時間了,我們騎馬一起去。”

於是非白便同我共乘一匹馬。我一路上死命抱著我的發髻,但到雙輝東貴樓時,頭發還是散了下來。史慶陪快速為我們引路到一間宮女的房間,姽婳和小玉便快速地為我抖了雪,拿走了義髻,為我疏了一個略顯簡單的盤雲髻,插上金步搖,草草綴上金珠蟲草網,余發編成個大辮子,辮上每節點著珍珠。

進得大殿,我們算是最晚到了,行了大禮,皇帝笑眯眯地免了我們的禮,然後那雙銳利的鳳目在我和非白身上轉了兩眼道:“剛回來那日你們倆又黑又瘦的,不想這幾日臉色就補回來了,今日裏紅撲撲的更是喜人啊,還是長安的米水養人。”

我們倆一路駕大宛寶駒狂奔而來,相當於坐現代的4F賽車飛過來的,臉色能不好嗎?我們都一陣呵呵傻笑,說是沾了聖上的壽光。聖上自然更高興了,又說道:“木槿這發飾倒很清爽啊。”

還是非白幫我解的圍,笑道:“今日本是上元佳節,她本已大做打扮的,只是被兒臣訓斥一番。”

聖上哦了一聲,展開一絲柔和笑意,鳳目靜靜等著非白的話。

非白如大丈夫一般威嚴道:“兒臣想,如今國之剛定,百廢待興,身為皇族兒媳,理當恪遵皇命,克行勤儉,身為婦人,萬不可太過奢靡僭越,望父皇恕罪。”

我便做賢惠狀對非白納了個萬福,柔順道:“殿下說得是。”

眾臣聽他這麽一說,不由自主地瞟了瞟錦皇貴妃身上那昂貴的十二破金泥簇蝶牡丹百褶裙,而皇貴妃則剛剛收回放在非白吉服龍爪上的目光,紫瞳只覺冰冷難測。

皇帝也看了一眼錦繡,哈哈一笑,“皇貴妃啊,朕怎麽覺得晉王娶到你姐姐,可比朕有福多了呢。”

皇貴妃什麽陣仗沒見過,眼圈描得過深的紫瞳滴溜溜一轉,立時媚態叢生,不動聲色的嬌嗔道:“也就是今日上元佳節,臣妾才為皇上一展這件裙子,這還是去年北伐的舊賞賜呢,往日裏可再不敢呢。”

皇後也幫著柔聲道:“妹妹說得千真萬確,今日也是臣妾等為給陛下添喜氣,平日裏,皇貴妃與臣妾都曉諭六宮,厲行節儉。”

皇帝笑著擺了擺手,對妻妾們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免了我們的禮,我們這才暗中長噓一口氣,落了座。皇帝這廂裏拉上錦繡的手,笑眯眯地拍了拍,在錦繡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估計是限制級的,錦繡的臉紅了,嬌嗔地對皇帝送了一個嫵媚的秋波。通俗一點說,就是露骨地拋了一個大媚眼,皇帝欣欣然地接受了。

我們退到席中,這是一陣大風吹來,夾帶著風雨的氣息,吹滅幾支燭火。史慶陪早已令太監趕緊點上燭火。皇帝往宮眷的坐席上看了幾眼,便對史慶陪說了一句什麽話,那史慶陪便捧著一件芙蓉花大紅紋緞面披風,跑到錦繡下首坐著的一個女子那裏,好像皇上怕這婦人著涼,特地拿來給她披上的。

其實錦繡穿了一件低胸對襟,雪脯露了大半,可是皇帝卻似沒有看見,只時不時擔憂地拿眼瞧那婦人。錦繡垂下了濃密的雙睫,絕艷的臉龐沒有了任何表情。我心中有了一絲難受。

青媚在我們耳邊輕輕道:“這便是聖上新寵宣夫人。”

我和非白不由仔細看去。那宣夫人三十出頭的年紀,體態纖秾合度,肌膚細膩,面似桃花帶露,氣度雍容華貴,同以往皇帝新納那些年輕恣意的妃嬪看似不同。她穿著一身淡粉襦裙,挽著一條絳色披帛,微露出凝脂般的香肩,她的頭上只綰了一個堆雲髻,飾物也是些凈素珠釵,同錦繡那黃金珠翠滿頭完全不一樣。

這位宣夫人的臉型同孝賢皇後一樣是瓜子臉型,同樣有一個深深的美人尖,可巧那發型同非白的畫像上的也十分類似,可能是經歷過故國淪喪之苦,一雙遠山黛眉畫入長鬢間,眉宇間藏著淡淡的沉靜和愁苦,整個人散發著絲絲楚楚可憐之態來,同孝賢皇後整體的那種憂郁嫻靜氣質確有點像。

她美麗的眼中對於喧囂濃艷的宮廷有著一種無法名狀的熟悉和淡然,偏偏又有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形成了一種極不協調的矛盾,讓人無法靠近。可能正是這種莫名的氣息,加上貼合孝賢皇後的氣質,讓習慣宮人濃妝艷抹、極盡阿諛作態的皇帝感到一股迎面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