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田七還不知道紀衡已經知道了她的過去。她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搜集孫從瑞的犯罪證據上。孫從瑞自己屁股還算幹凈,但架不住有人給他拖後腿,他自己親兒子就不說了,另外他有幾個門生沒幹過什麽好事兒,後來還是被孫從瑞罩著才能安安穩穩地走到今天。田七和唐若齡商量了一下,覺得應該是可以拿這些來做文章的。

今兒田七回宮,發現皇上的眼神不太對勁,是那種沉幽幽的、帶著道士們窺破天機之後的頓悟以及和尚們看破人間疾苦的悲憫。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皇帝的臉上,實在令人擔憂。田七非常大逆不道地摸了摸皇上的腦門,憂心忡忡地問,“皇上您怎麽了?”

紀衡拉下她的手來緊緊攥著,沖她微微一笑。

田七:“……”

紀衡不是沒想過直接問田七,畢竟季先生與他算是“自己人”,田七這樣瞞著他,讓他有一種不被信任的郁悶和委屈。可是站在田七的角度來想問題,紀衡又有些理解她。小小年紀遭遇那種變故,之後又只身犯險,天天提著腦袋度日,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她大概不會坦言。由此可見,田七甚至可能連季先生的遺骸都沒找到,否則早就能為父親正名了。

就算想通這一點,他依然有些郁悶。

可與此同時他又不自覺地較著勁。隱隱期待著田七能夠完全信任他,主動和他坦白一切。

於是紀衡鼓了半天勁,終於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他要無條件地做她的後盾,直到她真真正正地把一顆心托付於他。

田七發現皇上並沒有發燒,但她依然有些擔心他。畢竟他是有過神經病史的人。

皇上卻拉著她,開始神神叨叨地問她小時候的事兒。田七的童年其實很快樂,但她不想回憶這些。不管多美好,那都是失去的東西,越是美好,越讓她難過。紀衡見她郁郁,便住口不問。他有些後悔自己曾經沒有多介入田七的童年,導致田七似乎對他全無印象。不過他們的緣分依然是始於十幾年前的,這讓紀衡多多少少有些滿足感。他們兩個,是命中注定的。

於是兩人之間一陣沉默。紀衡把田七拉進懷裏輕輕抱著。田七全身放松,任由他摟著。她心想,要不就跟他說了吧……

算了,還是先專心料理孫從瑞吧。等把孫從瑞搞死,就跟他坦白一切。

***

孫從瑞知道田七在對付他,他不可能坐以待斃。他倒是想了無數的辦法,但每一個辦法都需要皇上來配合。那麽皇上會配合孫從瑞來收拾田七嗎?孫從瑞對此沒什麽指望。

想來想去,孫從瑞得出一個悲傷的結論:想要收拾田七,就得站在皇上的對立面去。

這對於一個臣子來說,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可是田七來勢洶洶,他就算不反抗也吃不到好果子。這樣看來,他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真是巧了,剛一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有人告訴孫從瑞,皇上跟田七之間有奸-情。

奸、奸-情?

孫從瑞一開始是不信的。但是“奸-情說”恰好能解釋“皇上為何如此寵信田七”這個問題。孫從瑞曾經只當皇上信任田七是因為這太監善於拍馬屁和進讒言,可是仔細一想也不對,皇上又不像他爹似的那樣昏庸,他對太監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警惕的,怎麽會隨隨便便相信太監的讒言呢?

如此看來,皇上對田七的偏袒和信任真是毫無道理。

除非……

孫從瑞回想了一下田七那張臉,終於有幾分信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孫蕃。他後來已經完全清楚了孫蕃做的蠢事,然木已成舟,他恨鐵不成鋼之余,更多的還是悲痛和憤恨。

在被刺殺的人毫發無損的情況下,孫蕃以買兇殺人的罪名被判流放萬裏之外的荒島,且是永流、遇赦不赦,這樣的量刑史無前例,莫說是一個沐浴皇恩的內閣重臣的兒子,就算是平頭百姓,也不至於如此。孫從瑞一直以為是田七從中作梗的原因,但如果皇上也對孫蕃恨之入骨呢?

想到這裏,孫從瑞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皇上和田七之間真的有那樣的聯系,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打擊田七的切入點。田七作為媚上邀寵、禍國殃民的奸宦,能有什麽好結果?到時候必然成為千夫所指,皇上就算想護他,也該問問民聲答應不答應。

如果不是呢?

那也沒關系,眾口鑠金,他們完全可以把不是說成是。

孫從瑞自此找到了新的靈感。其實問題很簡單,不管田七有沒有爬上龍床,只要所有人都相信是,以此來逼迫皇上,皇上會怎樣?是與不是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的名節。身為帝王,比平常人更加注重自己的名譽,為了維護自己潔身自好的形象,皇上只能炮灰了田七。要麽假裝成被妖孽迷惑、與田七決裂並表示悔過,要麽就是直接與田七撇清關系,賜死田七以證明自己的清名、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