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尷尬

田七走回乾清宮時,腿還是軟的。

史無前例的連續兩件荒唐事件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以及表情去面對。要說討厭吧,有點,畢竟她是被輕薄了,但好像又不至於特別反感。她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她給皇上當慣了奴才,當著當著就百依百順起來,即便被輕薄也不敢反抗。可若是讓她坦然接受,她更辦不到,她好好一個女孩兒,怎麽能老被一個男人親呢。

但是不接受又能怎樣呢?把皇上打一頓?光想想就令人發指。為了清白自盡一個?古時候有這麽個女人,被人輕薄了一下胳膊,回家就把胳膊給砍了。田七覺得這個人很生猛,但是也很傻。自己被輕薄本就是無辜的,怎麽能又自戕呢,人活著本來就不容易,她更是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一定得好好地惜命!

田七想不通她該怎麽做。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出皇宮,可是她真不敢。前頭說了,她特別惜命。

她惴惴不安地連續當了兩天值,不過這兩天皇上沒再發病,田七稍稍放心下來,她一遍一遍地給自己催眠,皇上好了,此前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只是意外,是幻覺,是做夢。

人們總是喜歡心存僥幸,並且拼命地勸說自己這僥幸的真實性與可靠性。

除了不再發病,皇上還做了一件大好事:允許田七繼續攙和寶和店裏的生意。當然了,前提是先把乾清宮的差當好。

於是田七有時間便總往燈籠街那個寶和店轉轉。前頭說了,太監們倒騰古董還行,鑒定字畫就有點外行了,而這恰好就是田七的專長。因此有些東西旁人認不出來,還要留著等她過來幫忙。人但凡有點過硬的本事,總會讓人高看一眼,再加上田公公又回到了禦前,重新獲得皇上倚重,於是田七在寶和店便漸漸地更有威望了,每次來都有好些個小太監圍過來巴結她。

每到這個時候,寶和店唯一的真男人方俊就抱著手臂站在外圍看他們,默默地一言不發。田七覺得這個方俊挺有意思,他是真的會武功——她親眼見過。有一次兩個小太監因為搶一個東西而大打出手,差點引起混戰,結果方俊毫不費力地擠進人群,一手一個把他們拎開了。那倆小太監不服氣,要合起來打方俊,於是方俊幹脆把他們倆向外邊一扔,這倆人就都掛在了對面博古軒的二樓護欄上。博古軒掌櫃的正扶著欄杆托著小紫砂壺愜意地喝茶乘涼,看到兩個大活人突然掛上來,嚇了個半死。

當時還是田七過去勸和,幾個人都賣了田公公一個面子,握手言好。

這會兒田七從人群裏走過來,問方俊道,“你母親的病怎麽樣了?”

“有一些起色,手指能動了,謝謝你。”

“不用謝我,你該謝王猛。”

方俊低頭想了一會兒,神色疑惑,“我覺得很熟悉。”

“什麽很熟悉?”

“你,你們。”方俊說著,向那幫太監望了一望。

田七看著他下巴上的胡茬,玩笑道,“莫非你以前也是太監?”

方俊搖了搖頭,認真答道,“我不是。可我總覺得我早就認識你們這樣的人。”他皺眉想著,又覺頭疼,手指用力暗在太陽穴上。

“別勉強,你想不出來的東西,沒準是你根本不願意記住的,”田七安慰他,“實在不行讓王猛給你一起瞧瞧吧,不用多掏錢。”

***

其實不止在寶和店,田七在整個皇宮的威望都提升了那麽一下下。被皇上趕出乾清宮之後又能回來,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太監嘛,本來就低人一等,反正是伺候人的,又不是什麽賢才、大才,被主子發配了,還能讓主子惦記回來,可見這人在主子心目中的分量。甭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總之田公公殺回來了,皇宮之中誰看不出這點風向呢。

於是田七這兩天真是被人巴結得筋疲力盡。宮女太監們還好應付,要命的是後宮裏那些主子們,這個塞錢,那個塞東西。這要放以前,田七自然高興,毫無壓力照單全收,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許多主子對她有過多的期待,好像她能安排皇上的臨幸時刻表一樣。雖然這些人送東西時表面上不會提什麽要求,但是背地裏總歸是盼著她能拉一把,如果沒發現什麽動靜,田七一準落埋怨。

田七終於明白盛安懷為什麽不隨便收人東西了:你以為是占了便宜,其實這些都是債,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得以別的方式還回去。她也學著盛安懷,收東西的時候得看名目,絕不受無功之祿。

但有些主子比較霸道,偏偏不配合。

比如康妃。

康妃知道自己對田七幹過的好事兒,但她希望田七不知道,不過田七知道,當然了還要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於是康妃就以為田七不知道。她以自己的宮女得罪過田七的師父為由,把田七叫去了邀月宮,說了些好話,又賞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