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桃花浪暖(第2/3頁)

不是聽不懂,是不願意懂罷了。他眯縫起眼,“暖,你心裏想什麽,我一清二楚。”

她緊張得腸子都快打結了,怎麽可能!他一定是唬她的!她強壓下心虛,努力扮出個單純的笑容來,“舅舅真愛說笑話!”

他聽了一哂,並不接她的話頭子。轉而道:“你今兒沒打算過豐邑坊去麽?好在我來瞧瞧,否則戲就要落下了。”

她忙道:“我命人備了皮影人,就是不過去,在府裏也能練的。”

“你打算唱單簧?沒有呼韓邪單於,王昭君能夠幸福麽?”他的目光裏流露出復雜的柔情,頓了頓又隱去了,淡然道,“上趟插花的動作可練熟了?”

布暖瞥了花梨桌上的美人圖一眼,有些抱怨地說:“昨晚臨睡前練了半天,竹條子蹭得手皮都破了。”

“既然這麽辛苦,還是作罷好。”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上,“傷得怎麽樣?我看看。”

她難免扭捏,又怕過度小家子氣,在舅舅眼裏顯得欲蓋彌彰。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遞過去。

他將那柔荑握在掌中,她喏的一聲指給他看。那樣潔白細嫩的手,有一點傷處就紅得特別顯眼。所幸只有米粒大的一小塊,女孩子金貴,也吃不得苦,碰傷了便嬌滴滴地喊疼,尤其像在撒嬌。他不舍得放開,在她指尖緩緩摩挲,像失而復得的珍寶。

然而那一點點若有似無的觸感更是叫人心裏怦怦地跳,實在過於曖昧,是情人間並不單純的交流。從指腹到手心,然後分開她的五指,和她交握起來。

布暖把臉漲得血血紅,暗裏嘀咕著,這算怎麽回事呢!唉,她好像越來越無法自拔了。舅舅的態度真真令人匪夷所思,她總覺自己想得多,但他為什麽一再給她這樣的暗示,簡直有意把她往那條路上引!

她氣鼓鼓的,要是純粹的捉弄,她可是要惱火的!不過萬一別有深意……她咬著唇偷偷打量他,恍惚憶起些什麽。有關於他的具體情節仍舊模糊不清,卻找到一種熟極的感覺——也許是錯覺,他們是有過曾經的。她不敢去問,手指蜷縮著想要收回來,遭遇的竟是他近乎跋扈的固執。她倒安然了,別過臉靜靜地想,如果他是認真的,她也不會太抵觸。這樣子禁忌的關系,更能激發出一種龐大的喜悅來。

也或者僅限於她的一廂情願,正當她戲劇性地為情顛倒時,他卻神色從容地放開了她。她立馬把手拖回來按在腿上,剛才是著了魔。腦子清醒過來再一回想,不由羞愧得無地自容。打舅舅的主意,會天打雷劈吧!

她終於聽見廊子上有踢踏的腳步聲,料著大概他是忌諱有人來才松手的。這麽一想,她的沮喪只停留了一瞬,轉眼又不思悔改起來。

維瑤進來納個福道:“回娘子的話,飯食備在西邊小花廳裏,請舅爺移步。”

“舅舅請吧!自己做不上算,還是吃現成好。”她言罷莞爾,率先邁出了門檻。

容與咂出調侃的滋味,等起身時她已經繞過粉墻。在他對面的窗前微一停頓,留下個婉麗的剪影,旋即翩翩然下樓去了。他忍不住發笑,這是個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主兒。失憶是好事,至少年下的一連串風波沒有對她造成影響。如今能看見她歡喜的模樣,於他來說已是額外的收獲了。

兩個人吃飯懶得分桌,便圍著食案坐下來。布暖眼巴巴看著他,發現先前和他探討的問題根本沒有得到解決。

“怎麽?”他被她看得發毛,“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舅舅,”她給他添菜,一面道,“藍笙的事怎麽辦好?你還沒給我出主意呢!”

容與擱下筷子道:“你心裏怎麽想的?”

她把面前的茶盞轉得飛也似的,訥訥著:“我說了不願意嫁他,我要……”她捂了捂臉,“我要等夢裏的人。”

他半真半假地點頭,“要等我麽?用不著等,我就在你身邊。”

布暖覺得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明明說著最不著調的話,臉上卻是嚴謹莊重的表情。她擺手道:“不管是不是你,先解決了藍笙是正經。”

他意興闌珊的支著頭,單拿眼梢兒瞥她,“這又不是難事,不願嫁,便去同你爺娘說。我這裏也不會坐看著,橫豎總要有個決斷。我問你,若是為了逃婚讓你離開長安,你可願意?”

她有點呆滯,“離開長安?我一個人能到哪裏去?”

他勾起唇角,“不讓你獨自走,有我陪著你。咱們私奔好不好?”

嘖,這話像是個長輩該說的嗎?她連肝都打戰了,哭喪著臉道:“舅舅,你能不能別耍著我玩?我在和你商討我的終身大事啊,舅舅!”末了那聲舅舅隱含了她聲淚俱下的控訴,她年紀輕,經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她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