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近孤山(第2/3頁)

他忙岔開話題,談談外頭聽來的新鮮事。又說起賀蘭的死,嗟嘆道:“賀蘭看似荒唐,其實為人還是不錯的。上次洛陽的事,他也替暖兒說了話。到如今落了這下場,世事無常啊!”

知閑卻嗤笑,“這種臭名遠揚的妖孽能有那副好心腸?莫不是得著了什麽好處,才幫襯著布暖的吧!”

這句話引人反感,藍笙面上陰沉著,不接她話茬,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藺氏也覺得知閑有點不成話,回頭斥道:“你是怎麽回事?我平素不說你,敬你是個懂進退的孩子。今天竟像吃錯了藥似的!同個死人計較,損陰騭的!不論他生前怎麽樣,人死債消,你口下留德吧!”

藍笙實在坐不住,起身道:“我在酒坊裏沽了兩缸酒,不知為什麽還沒送來。老夫人寬坐,我上外頭瞧瞧去。”

藺氏忙道好,正想責怪知閑幾句,藍笙又道:“葉娘子,酒來了不知擱哪裏,你隨我一道過去?”

知閑怔了怔,料著是藍笙有話要私底下和她說。她也不怵,正好她心裏的窩囊氣要找人出。他藍笙如今是布暖的未婚夫,是不是該管束她?難不成還願意戴綠帽子麽?

她和藺氏回稟一聲,便斂裙跟他出去。轉過二門上的女墻,藍笙停下步子回望她,惡聲道:“你發什麽瘋?夾槍帶棍的,打量別人聽不出來麽?我勸你聰明些,你要找我的茬,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可你要是不幹不凈的潑暖兒臟水,仔細我要了你的命!”

知閑嗬了聲,“你撒野撒到沈府來了?我就說了,你能把我怎麽樣?我若是你,挖個坑把腦袋埋起來!自己的女人管不住,還有臉沖著我大呼小叫!我問你,布暖和容與的事,你知道了麽?”

藍笙睥睨著她,澀然道:“他們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神神叨叨的?”

知閑冷笑道:“你莫裝傻,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和我梗脖子沒用,想法子籠絡住她,咱們各取所需。若是放任自流,到最後兩樁婚事都得打水漂。”

藍笙不說話,心裏考量著,這傻大姐倒不是真傻,這兩句話說得還有些道理。如今攻守同盟是一條好路子,兩邊使勁,但願能夠把他們拉回正軌上吧!

只是知閑這種高人一等的姿態很叫人反感,他哂笑道:“我要挽回暖兒不是難事,倒是你,你和容與怎樣,你自己心裏不知道麽?”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倔強道:“沒有她作祟,容與和我不是好好的嗎!”如果記憶可以有選擇的保留,或許可以說服自己,相信事實真的是這樣的。

藍笙看她的眼神多了憐憫的味道,“好嗎?容與對你好嗎?供你吃穿不愁,但就是不能給你愛情。你別恨布暖,沒有她,容與照舊不愛你,你心知肚明的不是嗎?不過現在找到個泄憤的理由罷了。”

知閑瞪著他,訝異道:“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你這是在護短嗎?不去好好約束她,倒在這裏和我打嘴仗?”

他傲然道:“我該怎麽做用不著你來教,過會子郡主來,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要是再混說,攪黃了我的婚事,到最後拖累的可是你自己。”

知閑像吞了只蒼蠅的樣子,強忍著和他擡杠的欲望,昂首道:“你放心,這點上你我的出發點是一樣的。”

藍笙臉上含了一點鄙薄的神氣,仿佛在怪她收不住容與的心。的確,女人要是有本事,也不至於讓男人成為漏網之魚。可是她的情況有點特殊,因為這條魚從來沒有進過她的網兜裏。

她嘴上肯定是不承認的,否則豈不顯得她太過無能麽!她用同樣的眼神回敬他,兩個人熱鬧地打起了眉眼官司。

纏鬥半晌,沒分出勝負,卻聽見門上報郎主回府了。知閑撂下他出去迎人,藍笙後面慢吞吞跟出來。倚著門看,容與下馬來,一張千年不變的臉。知閑在邊上分外殷勤體貼,接他手裏的鬥篷,噓寒問暖一番。他依舊不冷不熱,用最簡練的話回答她。單音節的詞幾乎使了個遍,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叫人聽得也心寒。

擡頭看見藍笙,頓了頓向他走過來。在他以為他又是嗯啊唔的時候,可算有了句囫圇話。他說:“來了?東都的城墻都完工了?”

藍笙撓撓頭,“可不嗎!幸而催得急,再拖上一陣入了冬,天寒地凍的就要耽擱下來。這麽算算,得拖到明年開春。”

他嗯了聲,兩個人並肩往園子裏去。大概各自心裏都有些芥蒂,以前無話不說,如今竟弄得無話可說。

“暖兒何時回來?”藍笙說,“我帶了東西要給她。”

容與不甚熱心的樣子,含糊道:“估摸也快了,過會兒和匪人一道出宮。”

藍笙道:“她在鳳閣可習慣?我回京便聽說了賀蘭的事,尚書省規矩嚴,怕她一時緩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