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夜訪(第2/2頁)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禁不住忽悠,霎時白了臉,遲疑著問:“你有什麽證據?”

賀蘭板著臉,私底下忍不住地要發笑,忙咳嗽了聲掩飾過去,轉了話鋒呻吟道:“三尺長劍啊,就這麽呲啦一聲刺過來。虧我擋得快,否則這張臉是保不住了……你知道三尺有多長麽?”他費力拿兩手比了比,“這麽長啊!一劍封喉你聽說過麽?連哼都不哼一聲就死了。”

布暖被他連說帶比畫地嚇出一身冷汗來,心裏也琢磨,這人雖然辦事隨性,除了莫名其妙把她弄進宮,到目前為止也沒幹太出格的事。若是就為那麽點子事交代了性命,那自己真是有點對他不住呢!

她期期艾艾道:“你沒死,不是好好的嗎!”

他挑起了一邊眉毛,“我這叫好麽?手都差點廢了,還沒法子和別人說,怕惹人笑話,只能說是驚了馬摔的。”他見她發蒙,唉唉叫了兩聲,“你替我擰個手巾把子來吧,沒眼力見兒,瞧瞧我疼得這一身汗!”

布暖心生歉意忙去絞帕子,又蹭過來遞給他,他並不接,只拿那雙妖嬈的眼看她,“我從來不拿一只手擦臉。”

布暖再次被震驚,“莫非你要我給你擦?”

他一個“你說呢”的表情,布暖突然覺得落進了狼窩裏。這人完全蠶食她了她的耐心,她多想掄起拳頭,照準那張可惡的臉揍過去。轉念想想又覺有愧,一時在擦與不擦間進退維谷。

賀蘭不耐煩起來,“又不是讓你伺候更衣,你黏纏個什麽?我常聽人說‘將門出虎女’,就算你不姓沈,你母親和沈容與總是一根藤上下來的,你就無半點乃母之風?”

布暖咬碎了滿口銀牙,泄憤似的把巾帕直接摁到他嘴上,用力地一通揉搓——叫你油嘴滑舌!叫你扮豬吃虎!

賀蘭細皮嫩肉哪裏經得她下死手蹂躪,當下慘叫連連,“好啊,有你的!你等著,我上殿前告禦狀去!”

這是個殺手鐧,布暖立時敗下陣來,手上也放輕柔了。小心給他掖下顎,掖鬢角,賠著笑臉道:“對不住了監史,我頭回伺候人,下手沒輕重,請監史見諒。”

賀蘭敏之大有撿到寶貝的感覺,暗笑這麽個有骨氣的女孩,叫人捏著了軟肋也不過如此!只是她服軟的樣子實在好笑,倒像足了官場小吏,還兼具了點兒市井氣。

“這回罷了,日後警醒些就是了。”他志得意滿地胡嚕了一下臉,起身踱到她身後,曖昧地拿肩拱一下她,“近來蘭台忙,我少不得要留宿宮裏。你瞧你這裏的環境,再瞧瞧你那頂輕紗帳子……嘖!還是搬到我的處所去吧!”

她像只貓似的奓起了毛,叱道:“你再敢出言不遜,我告訴舅舅,叫他整治你!”

賀蘭一哂,“你不怕我告禦狀了?”

告禦狀告禦狀!她凝眉看他,像他這等小人,手上真要有證據,還等到這會子嗎?可見他是騙她的!她突然有了底氣,昂著頭說,“你只管去!就算是我舅舅或藍笙所為,陛下自然要問你原因。到時候憑你怎麽說,橫豎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一損俱損。孰輕孰重,監史自行衡量吧!”

賀蘭一下子有點笑不出來了,這丫頭腦子轉得還挺快。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倒不怕藍笙一再挑釁,聰明人老路子不走第二回,這趟失敗,料著也不會有下趟了。他僅僅是想牽制布暖,看她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他就感到無限歡愉。

“好,這個咱們暫且不談。”他倚著抱柱正色道,“冬司簿,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怎麽看待尊卑共婚一說?”

布暖徒然大驚,臉上辣辣燒起來。自己也惱,是她多心了麽?怎麽他一提就往那上頭靠?她對容與再愛再迷戀,也從未動過婚配的心思……實在是難以實現的夢,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啊!

賀蘭敏之依舊笑吟吟,“今兒刑部接了個甥舅通婚的案子,議事官員分成兩撥,一撥說甥舅不在五倫,當輕判。一撥說《唐律疏議》上有明文規定,近親不得通婚。但凡私媾,以奸論處。我倒想聽聽冬司簿的看法,畢竟這案例與司簿還是有些關聯的。”

她霍地回過身來,臉上變了顏色,“賀蘭監史這話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