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繁纓(第2/2頁)

布暖知道秀接下去要說什麽,打著岔道:“晚宴上老夫人還提端午送節禮呢,明日咱們該著手編長命縷了,再繡上幾個香囊送人。”

秀一徑地笑:“別少了藍將軍的份子,禮尚往來是老例兒,咱們書香門第知恩就要圖報的。”

橫豎秀的心裏惦記藍笙,這是無法改變的事了。

第二天晌午前秀挎著籃子回來,揭開印花布,下面齊整擺著幾個油紙包,一包碼著青白紅黑黃五色絲線,一包裝著軟帛,另有扇墜子、條達和各式香粉料等,都是過端午必備的東西。

煙波樓裏的人閉門不出,團團圍坐著開始閉門造車,縫出一堆角黍、蒜頭、五毒、老虎形的香囊來。布暖編完了百索取金銀絲線織繁纓,橫針豎線煞是精細。織完了拿在手裏比,太陽下一擺,灼灼耀出彩色的光暈。

玉爐嘖嘆:“還是我們娘子的手巧,論做起繁纓來沒話說。”

香儂瞥了一眼:“怎麽單做一條?送給誰的?”

她慢慢把絳子卷起來,繁纓是男人的配飾,這個家裏只有容與一個男人,除了他還能送給誰?

她吮著唇,從容道:“當然是給舅舅的,阿耶那裏阿娘自會準備。”

秀忙著往健人裏灌雄黃,垂著眼睛道:“郎主那裏不必說,咱們就說舅爺,知閑娘子是他未過門的夫人,節下能不給他備這個嗎?你也送她也送,磕撞到一塊兒,舅爺戴誰的好?依著我,還是把纓帶送藍將軍合適。我打聽過,藍將軍今年二十四歲,說媒的踏平了門檻,但並未婚配。你把纓帶贈給他,一來答謝,二來示個好。這是應在節氣上的,是極雅致的事兒,不是愣頭愣腦胡送,絕不會丟了面子。”

布暖攥著絳子,手心裏起了薄薄一層汗。秀說得對,舅舅自有知閑打理,她來湊熱鬧,不是多此一舉嗎!

慢吞吞用絲線把繁纓困紮好,隨手擱在笸籮裏,又去幫著玉爐縫布老虎,嘴裏隨意答道:“就依你吧,只是聽說節前忙,恐怕舅舅他們都不得閑,藍笙這幾日大約也沒空來府裏了。”

“這不難,舅爺身邊的汀州常常軍營府裏兩頭跑,等碰著了他,請他幫著遞給藍將軍就成了。”秀說著,兀自嘀咕開了,“要說這藍將軍的出身,那真是好!母親是郡主,父親是當朝一品,真正的皇親國戚,官宦大族!倘或娘子能嫁進這樣人家,阿彌陀佛,那就是三輩子燒了高香了!”

布暖不耐煩聽這個,別過臉去說:“既然門第這樣高,咱們小家小戶更是攀搭不上了。硬把我往他那裏湊,倒讓人看輕了。”

秀直搖頭:“你這孩子也忒倔,說實話,咱們到了這一步,總要圖個後計。舅爺再好,也斷沒有在舅舅家裏住一輩子的道理。女人只有出嫁到了夫家,那才是塵埃落定,浮萍有根了。”

布暖正要鬧脾氣,那邊香儂指著外頭說:“我瞧見汀州了,這就把繁纓交給他吧!”

布暖專注的給老虎繡胡須,草草嗯了聲就算打發了。

香儂拿手絹包著趕出去,正巧汀州抱著個盒子從竹枝館出來,香儂在湖邊截住了他,笑道:“勞煩你,把這個轉呈藍將軍。端午到了,我們娘子的一點意思,請藍將軍別見笑。”

汀州接過來揣在胸口,笑嘻嘻問:“是個什麽東西?要緊嗎?”

香儂道:“只是過節用的小物什,談不上要緊,玩兒的東西罷了。你記著交給藍將軍,別忘了。”

汀州咧著嘴應了,打馬回營邊走邊想,藍相公心裏喜歡娘子都顯在了臉上,如今娘子又給他送節禮,這是什麽意思?莫非好事要近了?他穿針引線做紅娘,將來還能得個大利市呢!

越琢磨越高興,穿過營外來回巡視的營丁,前面就是警蹕森嚴的府衙。眼下太平盛世,不必像從前似的在城外安營紮寨,但北門衛到底不一樣,版門前一色兵器架子左右排開,上頭斧鉞鉤叉寒光凜冽。還有身著皮甲鎧的兵士,釘子一樣目不斜視兩腋佇立,猛獸牙旗在頭頂獵獵招展,一派巍巍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