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第二十九章 及爾同死(第3/4頁)

“亞旅。”守衛們取來了火把,橘紅色的火舌在暮色中躥躍著,燒得格外熾烈。於安想要接過火把,屋子兩側的院墻上卻突然大喊著跳進來一群人,領頭的正是一身勁服的黑子。

“黑子!”

“救人!”黑子一劍砍斷一名守衛手中的火把,轉身與另外二人纏鬥起來。與黑子同來的是趙府的幾名黑甲軍,他們身上都帶著傷,卻不顧守衛們的攔阻,個個拼死往屋裏沖。於安冷著臉抽出劍來,快步走到一名與守衛纏鬥的黑甲軍身邊,一劍卸了他身上的軟甲,反身再一劍,軟甲的主人就瞪著眼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年輕的守衛看著地上死去的對手一時愣怔,於安奪過他手裏的火把徑自上了台階。

“巽主!”黑子踢開守衛,幾步攔在了於安面前。

“讓開,我看在祁勇的面上才饒了你一命,你若再糾纏,休怪我無情!”

“巽主,天樞是趙家的天樞,天樞為你遮風擋雨這麽多年,你怎麽能恩將仇報?!”黑子攔在門口,大聲質問。

“你什麽都不知道,給我滾!”於安擡劍揮向黑子,黑子連忙舉劍相抗。他二人在門口相鬥,屋裏的守衛也全都沖了出來與黑甲軍廝殺起來。

“阿拾?夫君!”四兒帶著四個奴隸軍走進小院,她看到我時欣喜不已,可一看到於安與黑子陷在劍影之中便慌了神。“幾位大哥,快去幫幫我夫君啊!”四兒對隨行的奴隸軍道。

我大喊:“不,先救屋裏的人!”守衛落地的一支火把已點燃了門邊的一堆木柴,火苗躍起,柴堆裏黑煙已起。

四個奴隸軍士聽到屋裏有哭喊之聲連忙拔劍沖上了台階,於安見他們要救人,竟抽身來擋。這幾個奴隸哪裏是於安的對手,雖有黑子相助,但轉眼便成了四具死屍。黑子肩上中了於安一劍,腹部也中了一劍,黃麻色的短衣被鮮血盡染。我眼見他被於安一腳踹下台階,連忙撲了上去:“黑子!四兒,四兒替我松綁!”

四兒看著奴隸軍的屍體呆愣了,我叫她,她卻毫無反應。

屋裏火勢已起,有女人用火燒斷了腳上的麻繩,半裸著身子,踩著自己燒焦的血肉沖出火場,可於安手起劍落,一劍便砍下了她的頭顱。於安拾起地上的兩支火把丟進屋裏,然後充耳不聞屋裏的尖叫一把合上了房門。

守衛皆死,黑甲軍亦全部戰死。我俯下身用肩膀和手臂壓著黑子腹上的傷口,可他的臉灰白一片,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水一道道不停地往下流。“黑子不要死,不要閉眼睛,你再堅持一下,四兒,四兒替我松綁啊——”我絕望地俯身大喊。

焦黑的房門在我的嘶吼聲中轟然落地,濃煙伴著火光滾滾而出,嗆人的空氣中霎時彌漫起一股奇怪的、令人作嘔的氣味。黑子暈了過去,我想要用他的劍割開自己手上的麻布,卻割得自己雙手鮮血淋淋。

“救我——”房門落地,火場中慘叫著奔出一個火人,她一頭茂密的長發已被大火燒焦,貼在血肉模糊的半邊臉上,四兒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朝自己奔來,腳下移不動半步。“救我——”姮雅想要抓住四兒的手,但於安的劍已先她一步刺進了她的胸膛。

鮮紅的血帶著炙熱的溫度灑上四兒白絹制的單衣,四兒盯著姮雅胸前的劍尖往後退了一步,渾身顫抖如抖篩一般。她開始哭泣,哭得抽聲斷氣。

“怕就別看。”於安拔出劍,用滿是鮮血的手捂住了四兒的眼睛。

四兒一怔,繼而閉目放聲大哭。

此刻屋中雖有火,但火勢最猛處便在房門,男人們被鏈條鎖住無法出逃,女人們手上、腳上的麻繩被火燒斷後便紛紛想要逃生。她們堵在門口,想逃,卻又懼怕烈焰濃煙。

我努力了幾次終於割斷了手上的麻布,也顧不得一手的傷口,抽出伏靈索便沖上了台階。無水救火,我只能用伏靈索卷住燃燒的木柴將它們從火場中抽出,可我只抽了兩下,伏靈索便被於安的長劍死死纏住了。

“若你還不走,我今日便連你一塊兒殺了!”

“於安,你今日若燒死了這屋子裏的人,你就真的成了別人嘴裏的陰狠小人,真的成了無顏見你父親的罪人了!”

“我不會去見他,就算到了黃泉地底我也不想再見到他。”

我與於安四目相對,有人以屍體為盾從我們身後的火墻裏沖了出來。沖出來的人雖被大火熏黑了臉,卻仍能看出正是趙鞅六子趙幼常。趙幼常丟下著火的屍體跌跌撞撞地往院外沖,於安想要抽劍追趕,卻被我的伏靈索緊緊拉住。

“你放手!”於安咬牙右手一翻,我吃痛,伏靈索脫手而去。大火之中不停地有火人沖將出來,他們有的在地上打滾兒,有的直接在庭中將自己燒成了火炬。於安提劍揮向火海裏探出頭的人,我沖下台階拾起黑子的劍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於安的右手砍去。於安避開我的劍鋒,轉身一劍猛地刺進了我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