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四章 範氏素祁(第4/5頁)

“都處理好了嗎?”阿素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她檢查完大塊頭的傷口後,隨手給我遞了一條擦手的帕子。

“嗯,都好了。十天之內不要碰到水,常換藥就可以了。”我在大塊頭身上打上最後一個結,又低頭把沾了血的布條理成一團放在了旁邊的漆盤上,“現在能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麽了吧?”

“如你所知,我是範家的女兒。從邯鄲到朝歌,卿父被趙鞅一路追殺逃到了齊國。原本範氏一族乃晉國第一望族,可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憑著義父陳恒的庇護,我和老父、幼弟才能活到今日。此番,若義父敗給右相闞止,那我們範氏一族的腦袋不出半月就都會被放在趙鞅的書案上。這幾日,闞止日日上書要齊侯廢除義父的左相之職。今日,他又糾集了子雅氏、士氏的幾位大夫,跪求齊侯收回陳氏手中的三座采邑。明日,義父會把這三座采邑連同二十個女樂、五十匹良駒一起獻給齊侯。到時候,你我都得入宮。”

“我?入宮?”我嗤笑一聲,仔仔細細地用手帕擦拭著手指上的血漬和藥粉,“你那義父把持齊國朝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要是齊侯,就一定順著闞止鋪好的路往下走,等到時機一成熟,就活扒了陳恒的皮。送女樂入宮?這時候,陳氏就算送二十個天仙神女入宮,也改變不了齊侯的心意。”我說著不著痕跡地把沾了血和藥粉的手帕塞進了袖口。

“所以,我才冒了這麽大的險抓了你啊!”阿素一手端著盛水的漆碗,另一只手徐徐地撫過四兒的臉。“我要你入宮,不是讓你陪男人睡覺的。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齊侯染病,停朝七日。施咒,還是用藥,都隨便你。當然,如果你今晚就能施咒讓齊侯生病,那我明日日落之前就送你回去。”阿素說完把她撲滿香粉的臉緩緩地湊到了我面前,“不過——我想你應該做不到吧?”

我雖是巫士,卻也不信有什麽巫咒可以隔空使人生病。但這會兒,我和四兒的命都攥在阿素手裏,我不能讓她質疑我的“神力”。

“這個簡單得很。你先讓你父親把商王問神琮交給我。”

“問神琮早年入齊之時就已經獻給齊侯了。”阿素有些驚訝,但依舊老老實實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夏禹劍和璇珠鏡呢?”

“夏禹劍是義父的佩劍,幽王璇珠鏡已轉贈給了陳世子。你問這幾樣東西做什麽?”

“好奇罷了。當年智氏攻下範府,人人都以為這失蹤的三件至寶落在了智躒手裏,原來是你們自己帶走了啊!”盜跖那日在迷谷之中曾與我提起,他說阿娘被困密室時曾以問神琮和夏禹劍為餌,誘他出手相救。可如果這兩樣東西一直待在範吉射手中,阿娘為什麽敢做那樣的許諾?她說我的父親不在六卿之列,那她和範吉射又是什麽關系?會不會,她當初只是隨口胡說哄騙盜跖的?

“你不要再扯東扯西,快說,施展咒術到底需要什麽?”阿素有些不耐煩了。

我撇去心中雜念,聳了聳肩道:“我要一盒降真香、一碟朱砂、一塊浮水木、一個剛死不出三日的死嬰,還有齊侯和陳恒的隨身之物。”

“你要義父的東西做什麽?”阿素警覺道。

“我要的不是陳恒的東西,我要的是他的欲望——他想要齊侯得病或者死去的執念。你有嗎?如果你的執念夠深,那就把你的腰帶取下來交給我吧!”

“我的執念殺不了齊侯,倒可以要了趙鞅和趙無恤的命!”阿素用審視的目光瞪了我半晌,最後一甩袍袖站了起來,“你等著,我去取你要的東西來。”

“素,別上當!”坐在紅榻上默不作聲的大塊頭這時突然站了起來,“齊侯也想相爺死,如果這女人施咒的時候使了什麽詭計,那中咒的就是相爺了!”

阿素聞言猛地一轉身,蒼白的面龐瞬間浮起一層淡淡的青灰色:“好一條毒計,只怕義父一病,我們就只能任你擺布了!神子啊神子,你果然讓人不能有半分懈怠。”

“他叫大傻,原來並不是個傻子啊!”我看了一眼身前像大山一樣的男人,訕訕地坐到了四兒身側,“我不想入宮,既然你們不讓我施咒,那我就配一服致病的毒藥交給你。你找個機會放在齊侯寢殿的香爐裏即可。事成之前,我會一直留在這裏,你可以讓這個聰明的大傻看著我。”

“讓大傻看著你?除非我先砍斷了你的手腳,否則恐怕不出兩日你就會從這裏逃出去。”阿素說到這裏忽然朝門外看了一眼,疑心道,“還是說——你已經知道這裏是哪裏,所以,想留下來等趙無恤他們找上門?”

“據我所知,這齊國可沒有建給晉卿範吉射的府邸,莫非這裏是陳府?”我雙眉一擡,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