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十九章 剝繭抽絲(第4/5頁)

“一個兩年沒有和你說話的人,突然間要與你把酒言歡,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阿拾,人不可以在一個地方犯兩次同樣的錯誤。兩年前,我因為聽了紅雲兒的話,拒絕了大哥園囿行獵的邀約,後來弄得我們兄弟二人心生隔閡,形同陌路。我們倆的院子只隔了一道墻,但私下裏卻沒有說過一句話。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願意原諒我。兩年後,他再次邀我同行,我怎能拒絕他的好意?”伯魯一激動,按著胸口又是一陣猛咳,“這事……和大哥,沒關系……”

“我知道同他沒關系,你別說話了。”我幫著他順了順氣,心中很是無奈,當初因為伯魯仁善才願意真心與他結交,如今卻惱他榆木腦袋,分不清好歹。

我把藥汁交給四兒,吹了一聲口哨,雪猴立馬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一盒蜜餞已然落在它的手上。公子啼隨後也跟了過來,紅著臉氣喘籲籲道:“巫士,你的猴子太滑頭了。”

“公子,你坐下。”我微笑著哄公子啼在我身邊坐下,“你想不想見你娘親?”

“想!”公子啼使勁點了點頭,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是明亮的光彩。

“如果你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老老實實地告訴我,我就讓人帶你阿娘過來見你,可好?”

“如果我告訴你,你把這猴子也給了我吧!”公子啼看了一眼旁邊笑嘻嘻的雪猴,小聲問道。

“它可是雪山上的雪猴,你同它待久了會被凍成冰塊死掉的。”我一邊說一邊偷偷地捏了一下雪猴的腰,雪猴立馬配合地齜出牙齒開始鬼叫。我拍了拍公子啼沮喪的小臉甜笑道:“不過你現在身上熱毒未消,我倒是可以把它借你玩兩天。”

公子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我身後的伯魯,委屈道:“其實——趙世子身上的箭不是我射的。”

我頓時吃了一驚,急問道:“那是誰射的?”

“是我新收的一名侍衛。他說樹叢後面躲了一只熊,我當時一害怕,沒拉緊弓弦,箭射到一半就掉地上了。”

園囿裏哪來的熊?!諸侯公卿的園囿裏養的多是吃草的動物,食肉的頂多是狐狸,連狼都很少有人養,更何況是熊?這侍衛明顯是在誤導公子啼。

“那你之前為什麽不說?”

“我說了,可是智顏和那個趙孟禮都一口咬定趙世子身上的箭是我射的,後來連阿娘也不相信我了。巫士,射傷趙世子的人是侍衛突,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公子啼說完嘴巴一撇,眼淚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我用手輕輕地抹掉他的淚水,柔聲細語道:“你先別哭,那你知道侍衛突現在在哪兒嗎?”

“他,他已經死了……”公子啼哭得更兇了。

“死了?!怎麽死的?”

“因為是他先喊的有熊,後來發現樹叢後面中箭的是趙世子,他就拔劍自盡了。”

哼,好一個死無對證!看來,趙孟禮和那個智顏是商量好要讓公子啼背這個黑鍋了。

“世子,你也真是,園囿狩獵你躲在樹叢後面做什麽?”我見公子啼哭得厲害,只得回頭責問伯魯。

伯魯無奈道:“我沒有躲在樹後。當時大家在圍獵一只小鹿,大哥讓我從側面包抄,我是追著鹿進了樹叢。”

“那這個智顏又是什麽人?”

“智顏是智瑤的長子,七日後就要被封為智氏世子了。”

“智氏世子?我聽說智瑤的年紀比紅雲兒大不了幾歲,怎麽智氏這麽早就要立世子了?”我驚訝道。

伯魯捂著胸口長喘了兩口氣,對著我緩緩道:“你有所不知,智氏一脈的男子天壽多不久長,好幾代宗主不到四十就早逝了。因而晉侯特許智氏宗子十歲落冠,十二立嗣,以續族脈。智顏今年剛好十二,所以智瑤就急著要立他為世子了。”

“這麽說,蘭姬受智瑤之邀是為了赴冊立世子之宴……”我低頭喃喃自語。

“這女人出現的地方總沒什麽好事!幸好咱們這回不用再和她攪和在一起。”無邪搶了雪猴的蜜餞,躺在地上蹺著腿,一顆顆地往嘴裏扔。

我被無邪一語點醒,忙拽著伯魯的袖子道:“智氏立世子,其他三家的宗主可要攜自家世子一同赴禮?”

“你怎麽知道?這有什麽不妥嗎?”

我沒有理會伯魯的疑問,徑自又問:“那以前韓、魏兩家立世子的時候,卿相除了帶你去,還帶過別人嗎?”

“按理只能由各家宗主帶世子或嫡長子赴禮,所以前兩次卿父都只帶了我一個人。”

伯魯這話一說,我的心中豁然開朗。趙氏名下采邑諸多,雖每邑皆有邑宰,但趙鞅為控制各城邑,令趙家諸子分居各城,抽城中賦稅為俸祿,“協助”邑宰治城。如今趙家嫡出的四子和六子都住在各自的采邑,如果伯魯出事,七日之內他們都不可能趕回新絳,那麽陪趙鞅赴禮的人就一定會是趙孟禮,這也就是他選在這個時候刺殺伯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