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仁智得符(第3/6頁)

清晨時分,謝粲蘇醒,睜眸便瞧見阮靳坐在一旁靜靜看書。

“你一夜未睡?”謝粲出聲問道。雖是第一次見的姐夫,他卻沒由來地甚覺親切。

阮靳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光,淡淡道:“你臀部的傷有沒有好些?”

謝粲動動身子,笑起來:“好像不痛了。姐夫那是什麽神藥?”他邊說邊跪起來,想要下地走走時,臀骨間猛地傳來劇烈的刺痛,頓時臉色煞白,倒吸著冷氣,連叫喊的力氣也沒有了。

“那不是什麽神藥。”阮靳嘆氣,扶著謝粲重又伏在榻上,手指靈活地在他背後幾處穴位耐心按壓著。

痛覺漸減,謝粲伸手擦擦額角的汗珠,嘟囔道:“都是蕭少卿。”

“你因賭而違軍令,五十軍杖還是輕的!”

帳外一句話冷冷飄來,謝粲哼了哼,底氣刹那薄如紙。

蕭少卿掀簾入帳,身上的銀袍被雨打得半濕,看到帳中的阮靳不由一怔,笑道:“少卿還以為先生已先走了。”

阮靳道:“我與你一起回鄴都。”

“也好。”

蕭少卿將手中執著的兩卷書簡扔在謝粲面前,盯著他看了幾眼,沒有言語,轉身離去。

阮靳也轉身,拿了放在帳角的油傘。兩人正待出帳時,忽聽謝粲一聲歡呼,喊道:“姐夫!”

蕭少卿與阮靳齊齊回頭。

謝粲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搖搖手中的竹簡,笑容燦爛:“多謝元帥的行軍劄記。”

帳外風雨襲來,阮靳縱撐著傘,袍袖還是被淋濕。

蕭少卿有意無意地看他一眼,隨口道:“曾聞先生早年習醫於郗夫人門下,看方才先生為七郎按穴的手法,才知世間傳言是真。”

阮靳轉目,煙雨中那清俊的眉眼瞬間透出一股莫名的凜冽。

蕭少卿知他誤會和憎恨著什麽,搖頭笑了笑,不再言語。

“郡王和湘東王很不一樣,而湘東王——”阮靳舉眸望著遠方雨霧中的山巒,低低道,“這次在潯陽,阮某眼中的湘東王也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蕭少卿淡然一笑,不置是否。一旁恪成拿了鬥篷遞過來,道:“郡王,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三人縱馬至營外,忽聽空中一聲清嚦,一道白影悠然滑翔而來,展翅妙曼,身姿優雅,卻是一只白鶴。

“哪裏玩去了?”阮靳微笑招手。

白鶴收翅停於阮靳身前,低鳴幾聲,似是對答。

恪成好奇不已:“它還能聽懂人話?”

“隨身養了多年,稍通靈性而已。”阮靳用衣袖擦了擦白鶴的羽毛,小心地將它放入身後的鬥篷下,當先夾馬馳出。

“仙風脫俗。”恪成感慨,對蕭少卿道,“阮公子這樣才是真名士,可不像沈公子。”

蕭少卿睨眼看他,淡淡道:“我倒不知你獨具慧眼,如此善於品人賞士。”

恪成訕笑,勒了馬避退一旁。

蕭少卿甩下馬鞭,銀袍振雨,絕馳而去。

(三)

風雨無阻,連夜兼程。蕭少卿三人又皆騎千裏良駒,不過二日便至揚州。第三日傍晚,城門將落之前,三人安抵鄴都城下。

入了城,阮靳與蕭少卿分道揚鑣,前者先回了謝府,後者則驅騎直奔宮闕,將奏折送入尚書省。

此刻已入夜,內閣有丞相沈崢當值,收到尚書省送來的奏折,忙命人將蕭少卿請入閣中,暖爐升起,熱茶相待。

蕭少卿入閣行過禮,於一旁仔細說了荊州事宜。

沈崢靜靜聽罷,立於燈下沉吟許久,轉身時見蕭少卿神色倦累至極,料他必定多日奔波勞碌,便讓蕭少卿返回湘東王府歇息。

蕭少卿出了內閣,擡頭見舜華一身宮裝迎面走來,於是停步施禮,問道:“姑姑怎還在宮中?”

明妤北嫁之前沈太後將放舜華出宮的事他是聽夭紹提起過的,是以有此一問。

舜華微笑道:“太後這幾日身體欠安,我不放心,所以來宮中照看著。你方從江州回來嗎?”

“是。”

“路上累了吧?”舜華柔聲道,“雲濛夫婦如今仍在鄴都,有空回雲府看看。”

蕭少卿垂首道:“多謝姑姑告知。”

舜華頷首:“好孩子,快回去休息吧。”

目送蕭少卿出了宮門,舜華回頭,只見沈崢拿著一卷帛書匆匆出來。

“夫君,荊州出了何事?”

沈崢一愣:“你怎麽知道荊州有事?”

“不然少卿為何急急趕回鄴都?”舜華盈盈一笑,走到他面前,“你這是去找陛下?”

“不是,去找太後。”

舜華微微蹙眉:“太後剛休息下,此刻怕是不行。事情要緊嗎?”

“這是殷桓舉事的檄文。”沈崢將手中帛書遞給舜華,言道,“先前殷桓私通柔然偷買精鐵早已是大逆不道,太後手握虎符,卻遲遲不肯明宣旨意,以調天下兵圍剿之。如今局勢這般,已由不得太後再護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