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二十  宿昔煙痕(第3/8頁)

“不,我是指,你對你自己,太狠心,”李舒白的手輕輕地順著她的脊背滑下,然後收緊雙臂將她擁入自己懷中,緊緊抱住,“你將自己當作什麽?可以為了我而將自己托付給王蘊,又可以拋卻一切跟我逃離。你這麽聰穎的女子,難道不知道,這樣跟了我的話,以後你將什麽也得不到,以後只剩得亡命天涯。若有個萬一,我出了事,或我拋棄了你,你將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我不會讓您拋棄我的。”她輕輕地在他的耳邊說著,聲音恍惚迷離,卻又莫名堅定。

他聽著她在自己耳邊的呢喃,不由得微笑出來。他似乎也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灼熱讓喉口略顯幹澀沙啞,低低說道:“你對自己,可真有信心。”

黃梓瑕聽著他急促的呼吸,感覺到散在自己耳畔的炙熱氣息,她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起來:“不,我是……對王爺您有信心。”

“你確實該有信心,”他緊擁著她,因為急促的呼吸與劇烈的心跳,連話語都開始含糊,“因為我,好像已經屬於你了。”

黃梓瑕一時迷惘,不知道他的意思。

而他將自己的臉深深埋在她的發間,語調如同囈語:“在你與我置氣,去尋求王家幫助的時候,我一夜都沒有睡著。我帶著那條阿伽什涅在枕流閣前坐了一夜,看著月光在冰面上反射,亮得刺目,讓我怎麽都沒有睡意,總覺得你下一刻就會踏著這亮光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說後悔了,回來了……真好笑,是不是?”

黃梓瑕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貼在他身上的耳朵聽著他急促的心跳,輕輕地說:“不,若是你離開我的話,我也一定會這樣一夜一夜等你回來。”

“知道你與王蘊即將南下籌備親事,我在修政坊得到消息,幾乎快要瘋掉。當時我便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若是你們啟程南下的那一天,聖上還沒有允許我出來,我就不顧一切殺出宗正寺去找你……”他收緊雙臂,擁著她的力道更重了半分,“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奪回來,永遠不放開你……”

黃梓瑕感覺到他雙臂的力量,緊得讓她微有疼痛。但她的面容上反而露出了笑意,擡手緊緊地反抱住他的腰。

“還有……那一日之後,我心裏有些願望,翻來覆去,難以啟齒,無人可訴。但今夜,我想和你說一說,因為我擔心,再不說的話,或許以後沒有機會了。”

黃梓瑕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又問:“你說的,是哪一日?”

他卻沒有回答,只是散在她耳邊的氣息更加灼熱急促。他聲音微顫,艱澀而困難:“那日起,我便在心裏輾轉反復地想,若有一日,我能握你的手,想不松開便不松開;若有一日,我能擁你入懷,想不放開就不放開;若有一日,我能再次親吻你,無論是你的手、你的臉頰,還是你的雙唇……”

黃梓瑕的臉頓時通紅,她瞬間明白了他所說的那一日,是哪一日;也立即明白了為什麽他說這願望難以啟齒,無人可訴。

她下意識地掙紮著,想要脫出他的懷抱,背轉過身去。然而他抱得那麽用力,她的掙紮反而讓他得隙。他按住她的肩膀,俯頭吻上她光潔的額。

她只閉著眼睛不敢睜開,顫動的睫毛在燈下陰影淡淡,映出暈紅色的痕跡。

他輕柔的吻漸漸往下,順著她的臉頰親下來。在燦爛的燈光之下,她的雙唇是桃花與玫瑰調和的顏色,融化了一整個春天凝聚而成的明艷,令人心動。

然而他凝望著她緊張的面容,許久許久,終究只是輕輕在這明艷的春日上輕觸,便放松了自己雙臂的力量,低嘆道:“好了,別怕。”

黃梓瑕迷茫又訝異地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他。

他擡手輕撫她的面頰,低聲說:“我不知會不會死在明日,又何必徒惹你越陷越深。”

“無所謂了,”黃梓瑕擡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道,“我今晚既然來到這裏,就是想告訴王爺,你活著,我也活著;你去往北疆,我也作為小宦官去北疆;你若有不測,我也不會獨活。”

李舒白凝視著她,翻手將她的手掌握住,放在唇邊親了親,聲音略微喑啞:“別這麽任性,梓瑕。這世上,或許你是最清楚我目前困境的人。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你又如何不能體會其中的可怕之處。”

“我當然知道,”黃梓瑕緩緩搖頭,說道,“您身邊所有的一切怪異之事——先皇咯血時吐出的小紅魚、徐州城樓上拿到的符咒、陳太妃的瘋癲與留下的暗示、鄂王詭異的失蹤與死亡……當我想通了這一切之後,我便明白了,自己面對的,是這世間最強大、最可怕的力量。可王爺,縱然以我微軀,只能螳臂當車,我也希望能在車輪碾下之時,讓它稍微地偏差那麽一點點,或許只需一點點,就能讓這輛瘋狂碾壓世間一切的車子,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