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四   花萼相輝(第3/8頁)

“我……我那法子起碼得三天!可今天人家就要來取畫了!”老頭兒一邊喘氣一邊歇斯底裏大吼,“何況這是展子虔!要是弄的時候破了一指甲蓋,把你這混賬小子打殺一百個也抵不上!”

“好嘛……主人是誰?頂多我仗勢欺人,讓他遲三天來取畫了。”

“呸!你這個小小二世祖還想仗勢欺人?人家可是王爺!”

“……頂多我跪他家門口負荊請罪嘛。”周子秦反正一點都不要臉,毫無羞恥地就接話了,“對了,哪位王爺啊?”

“昭王!”

“早說嘛,昭王和我有點交情的,我現在就去跟他說,讓他遲兩天來取畫,”周子秦說著,擡腳要往外走時,又回頭問,“三天後就能弄好了?那我到時候來參觀……”

“滾!”老頭兒身上的怒火熊熊,直接一畫軸就砍了過去。

捂著頭上的大包,周子秦灰溜溜從裝裱店跑了出來。

黃梓瑕跟在他身後,略覺無奈:“子秦,以後可不能如此魯莽了。”

“咦,我這不是為了幫王爺嘛,”周子秦捂著那個大包,還是興高采烈的,“你看,現在我們已經打探到消除朱墨的辦法了,是不是替你解決了一個重要難題啊?”

“不可能,”黃梓瑕搖頭道,“對方絕對不可能冒險用三天時間來給那個符咒動手腳,如果是這樣的話,萬一夔王一兩天內就取出看一下,豈不是會出岔子?”

“……好吧,難道我白挨打了?”周子秦委屈地嘟囔著。

黃梓瑕還在思忖著,一擡頭發現已經到了呂氏香燭鋪面前。

今日冬至,香燭鋪賓客盈門。他們站在外面看見張行英的大哥大嫂忙得幾乎轉不開,便沒有進去敘話,只看了看,兩人便離開了。

“說起來……滴翠雖然命不好,但總算人生中還有些明亮的東西,”周子秦嘆了一口氣,說,“她的父親,還有她遇到的張行英一家,都是真心對她。”

黃梓瑕沒有回答,只回頭看了一下後面的香燭鋪。

在鋪子門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她看見一條熟悉的嬌小身影站在香燭鋪對門的樹下,一動不動。

她詫異地睜大眼,轉過身想要向那條嬌小身影走去。

然而,滿街的人潮擋住了她的去路,摩肩接踵的人群推搡得她反倒往後退了兩步。待她站穩身子,再向那邊看去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她在人群中焦急地尋找,卻發現一無所獲。

周子秦問:“你在看什麽?”

“滴翠……我看到香燭鋪門口,有個女子的身影,很像滴翠!”她低聲道。

“啊?不會吧不會吧?”周子秦踮起腳尖,四下張望。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沮喪地說,“沒有啊,大約是你看錯了。”

“可能吧……”她只能這樣說。

畢竟,滴翠現在還是被緝捕的犯人,她如何敢回到京城呢?

眼看天色漸暗,周子秦陪著黃梓瑕一起往永嘉坊走。還未到夔王府,零星的雪已經緩緩下了起來。這邊人流稍少,他們催促馬蹄,來到王府門前。

還未等她下馬,一直站在門口的人已經急匆匆地跑下台階來,跺著腳說:“哎呀黃姑娘,你可算回來了!”

正是府中的小宦官盧雲中,他一貫聒噪,說話又急又快:“王爺從宮中傳出話來,說今晚要在大明宮飲宴。去年宮裏事忙人手亂,昭王居然醉後睡在了宮門內,到快天亮了才被人發現,結果大病一場!今年又下了雪,宮中特詔各府都要有人進宮候著,免得諸王到時沉醉,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黃梓瑕下了馬,走到檐下拂去身上的雪花:“王爺讓我進宮候著?”

“正是呢,你趕緊還是換上之前宦官的衣服……哦對了,前幾日剛裁好的狐裘,王爺讓你穿上。”他不由分說將衣服塞給她。

黃梓瑕苦笑打發周子秦先回去,等換好衣服披上狐裘,馬車已停在門口。盧雲中連推帶搡地讓她上車。

黃梓瑕看看天色,說:“還早呢,晚宴該剛剛開始,我看不到半夜是完結不了的。”

“那也得趕緊去等著,萬一王爺要人伺候呢?”

馬車頂風冒雪,一路向著大明宮而去。幸好永嘉坊離大明宮不遠,馬車行了不久,便看見了大明宮高大的宮墻。

今日的晚宴果然如皇帝之前所想,設在棲鳳閣。而翔鸞閣那邊,則陳設著女樂歌舞。黃梓瑕在望仙門前下了馬車,零星的雪已經停了。她慶幸著,在提著紅紗宮燈的宦官帶領下,過了龍首渠,進昭訓門,過東朝堂,沿著漫長的龍尾道,一步步登上高達五丈的棲鳳閣。

含元殿宏偉壯麗,坐落於正中。東西衍生而出的棲鳳、翔鸞兩閣如鳳凰垂翼,拱衛朝堂。含元殿與雙闕經過重修之後,在通明的燈火之中美輪美奐,如神仙宮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