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四   花萼相輝(第2/8頁)

統統都不要了。

“然而……人生並不能重來一次,不是嗎?”她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呢喃般,深深地吸進清冷的空氣,然後將胸口那些堵塞住的東西一點一點擠出來,呼出在空中。

“走吧,沒什麽可留戀的了,也沒什麽可感傷的。”她說著,慢慢站起。

周子秦十分擔憂地看著她,問:“崇古,你今後,可怎麽辦呢?”

黃梓瑕轉頭看他。

“你……和王蘊解除了婚約,禹宣又死了……”他憂慮地吃著橘子,皺著眉頭,也不知是被橘子酸的,還是心理原因,“要不,你還是來跟我混吧,你不考慮女捕頭的事情嗎?”

黃梓瑕搖了搖頭,說:“或許以後吧,但現在,我還有事情要做。”

“咦?什麽事啊?”他眨眨眼。

“我家人的冤案能翻案,全靠夔王。如今他身邊出了那麽詭異的符咒,我得幫他將底細查個清楚。”

周子秦拍著胸脯說:“對啊,夔王也幫我很多,我那一套驗屍的工具還是他幫我在兵部打造的呢。這事沒的說,算上我一份!”

“太好了,有你幫助,一定能盡快水落石出,”黃梓瑕點頭,說,“我懷疑,有人利用可褪色的墨跡,在那張符咒上下手腳,企圖對夔王不利。”

“墨跡褪色的話我是知道的,我之前不是還幫你重現過那片紙灰上的字跡嗎?和那個道理差不多,我重新配一份就好了。”

“不,不一樣,這回是朱墨,”黃梓瑕皺眉道,“朱墨的配方與黑墨完全不一樣,你那個菠薐菜汁是無用的。而且,對方沒有在原紙張上留下任何痕跡。”

“高手啊……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手法!”周子秦頓時雙眼閃閃發亮,興奮道,“我非學會不可!”

“你準備去哪兒學呢?”她問。

“跟我來!”他將懷中的橘子全都丟到小瑕身上的小箱籠之中,帶著她就往西市跑。

到了一家裝裱行前,周子秦指著裏面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問:“看到那個老頭兒沒?”

黃梓瑕看著這個雙手攏在大棉襖中打盹的老頭兒,點了點頭。

“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裝裱師傅,我那個菠薐菜的法子,就是在古籍上看到之後,和他一起探討出來的。”

黃梓瑕頓時肅然起敬:“你準備為了這個,專門跟他學裱畫?”

“是啊,幹仵作這一行,不就得活到老學到老嗎?你忘記啦,上次夔王妃那個案件,我為了王若和錦奴手的區別,可是專門去學了骨科,還去屠宰場剁了好多豬蹄呢。”

周子秦拉著她走到店內去,老頭兒微微睜開眼瞄了他們一眼,有氣無力地問:“周少爺,又有何貴幹啊?”

周子秦立即換上了諂媚的笑容:“易老伯,反正冬天這麽無聊,我今天又過來跟你學本事了。”

老頭兒鐵青著一張臉:“滾滾滾!老頭兒沒空陪你,上次那個菠薐菜汁被你吵了半年多,差點沒搞掉我老命!”

“別這樣嘛……難道你不想知道如何消掉朱墨的痕跡?”

“還用得著跟你研究?太簡單了吧,白醋可以消融朱砂顏色啊!”老頭丟給他一個白眼。

“可是白醋有氣味啊?”周子秦一臉求賢若渴的模樣。

老頭驕傲地仰頭大笑:“哼哼……老頭兒祖上流傳的不傳之秘,難道還要告訴你?”

“好吧……”周子秦說著,一臉無奈地走到櫃台前,問,“易老伯,我問你啊,你家傳的那個辦法,真的能將朱墨洗得一幹二凈,不留半點痕跡嗎?”

“廢話,絕對光潔如新!我易家在京城開裱畫鋪這麽多年,手上要沒有這麽點絕活,能在這裏立足嗎?”

“真的?”

“真的!”老頭兒梗著脖子,跟只鬥雞似的。

“那麽……”說時遲那時快,他抓過旁邊一張裝裱好的畫,嘩的一下抖開,然後取過旁邊一碟已經半幹的朱墨,幹凈利落地全部潑了上去。

一直靠在椅上的易老頭頓時跳了起來,一把抓過已經被他潑得鮮紅淋漓的畫,氣得全身發抖,都快哭了:“展子虔啊……展子虔的臥馬圖……”

黃梓瑕趕上一步,一看那張圖,果然是展子虔真跡,畫上的馬雖然臥在山石之下,卻有一股騰然欲躍的氣勢,氣韻生動,果然是大家手筆。只可惜如今被周子秦一碟朱砂潑上去,那匹馬就跟掛了彩似的,一身鮮血淋漓,實在是慘不忍睹。

“你怎麽……你怎麽抓得這麽巧?啊?”老頭兒差點沒氣瘋了,氣得吹胡子瞪眼,幾乎要把他給撕了,“旁邊那個王大學士的、劉大尚書的那些畫,你潑一百張也沒關系啊!你潑展子虔,你潑……我讓你潑……”

老頭兒抓起旁邊一個畫軸,劈頭蓋臉朝周子秦打去,周子秦一邊繞著店中的柱子跑,一邊抱著頭問:“你不是說可以一幹二凈不留任何痕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