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四   與君采薇(第4/6頁)

                那個帶著他一路行來的侍女聽到這裏,頓時臉色煞白,明白自己不經意間聽到了太過可怕的秘密。她頓住腳步,央求地回看他一眼。
                他也是震驚到失常,見曲橋已盡,即將到門口,他趕緊對那個侍女點點頭,示意她趕緊離開。
        然而她離開的腳步太過倉促,讓同昌公主聽見了他們的聲音。她忽然站起走到了水榭門口,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橋上的他,還有那個正在疾步往回走的侍女。
                 同昌公主也是猛然間臉色煞白,厲聲喊道:“豆蔻!”
                那個年約三十的侍女,原來叫豆蔻,與她的年華並不相稱的名字。但他也不怎麽在意了,只覺得心口茫然。原以為同昌公主難以對付,然而此時知道原來是郭淑妃對他有意,他更覺無比震驚,心亂如麻。
                他止步於曲橋,看見芭蕉掩映下的軒榭,窗前一張條案,郭淑妃正擱下筆,將手中一張紙緊揉成了團,丟到了地上。
                他站在橋上向著她們行了一禮,然後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叫豆蔻的侍女跟著他疾步跑了出來,就在走到門口時,同昌公主跟上了他,而豆蔻被帶了回去。
                三個人都心照不宣般,不再提起這件事。而他那天在回去後,向國子監提了辭呈,準備回成都去。
                後來,他在公主府聽說知錦園被封閉了,又聽說,是因為有一個叫豆蔻的侍女,被冤魂索命死在了裏面。
               他在京城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當時沒有在到知錦園大門口時,便叫那個侍女豆蔻離開。雖然,這個豆蔻與他素不相識,年紀較大,相貌也毫不突出。但他總是覺得,她的死,是自己害的。
                後來,在離開京城的時候,他曾經遇到那個叫滴翠的女子。她那種驚慌失措的神情,讓他忽然之間想到了豆蔻。
                所以,他騙了官兵們,救了她。
        滴翠逃脫了,同昌公主死了,他也遠離了京城。仿佛,一切事情都已經結束了。然而此時此刻,黃梓瑕口中的那一句話,卻讓他知道,此事永遠不能解決,不會過去。

他心亂如麻,望著面前的黃梓瑕,許久許久,才低聲說:“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始終……”

可始終什麽,他卻並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慢慢地挪步回到了黑暗的灶房之中,眼看著擔心雞湯變冷的黃梓瑕捧著那碗湯匆匆離去。

夏末日光炎熱,時近中午,熱風從離離青草上拂過,李舒白閉了門窗,已經睡下。

她在外面輕輕敲了敲門,進去對他說:“起來吃點東西吧。”

李舒白身上余熱未退,疲倦惺忪地撐起半個身子靠在床頭,微眯起眼看著她,問:“什麽時候了?”

“午時了。我手腳慢,現在才得,王爺不要怪罪,”她笑著將碗捧給他,又說,“有點燙,小心吹一吹。”

他接過蘆葦筷子看了看,黃梓瑕趕緊說:“我之前洗幹凈了。”

他“嗯”了一聲,慢慢喝了一口湯,又用蘆葦筷子夾了一塊薯藥吃了,說,“沒什麽,到這地兒我難道還挑剔?我只是覺得你弄的這個別致。”

“是嗎?我還擔心太滑呢,怕不好夾。但用樹枝的話又怕太粗糙了,您就多擔待吧。”她坐在床邊,幫他捧著碗說道。

他病中有點迷糊,就著她的手把那一碗雞湯喝完,異常溫順。

黃梓瑕收拾了東西準備起身時,他又問:“禹宣還在嗎?”

黃梓瑕點頭,說:“在的。”

他端詳著她的神情,想從她的神情中找出一點什麽東西來,但卻沒有。她的眼神明凈清澈,平靜一如林間流泉。

李舒白轉開自己的眼睛,一貫冰冷的嗓音也變得溫柔起來:“他還認為你是兇犯嗎?”

“嗯,我們剛剛對了一下當日發生的事情,可惜毫無進展,”她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不過我本就知道,這事情沒那麽簡單,也沒辦法。”

“慢慢來吧,總之定會水落石出。”他說著,靠在床頭看著她,沒有叫她走,也沒有叫她留。

黃梓瑕捧著碗猶豫了一下,又問:“王爺那張符咒,如今有何預示?”

李舒白將那張符咒取出,看著上面依舊鮮紅奪目的那個圈,以及被圈定的那個“廢”字,便遞給她說:“或許,如今我已經算是廢人了。”

黃梓瑕接過來看了看,說:“王爺行動自如,身手也正在恢復當中,這個‘廢’字從何說起?看來,這上面的預言,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