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二十  葉底遊魚(第3/6頁)

李舒白看看外面的天色,轉移了話題,問:“明日大理寺,你準備怎麽辦?”

她鄭重地望著他,說:“我想先求教王爺一件事情。”

他並不詢問,只側過臉看了她一眼。

“如果,夔王府保釋的人跑掉了,會帶來什麽麻煩?”

李舒白看著她慎重又憂慮的神情,輕輕一笑。

“若不是為了讓人跑掉,我為什麽要把她保釋出來?”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黃梓瑕陡然睜大眼,驚愕又激動地看著他。

而他的面容上,難得展露的那一抹笑容,就如風卷層雲之後,露出明凈的五月晴空。雖然只是一瞬,卻在一瞬間讓她恍惚迷離,不能自已地愣在了那裏。

“不過,這種小事,隨便動動手不就可以避免了嗎?何至於讓自己惹上麻煩。”他又說道。

黃梓瑕顧不上問他什麽辦法,只問:“王爺……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猜到了,但是有些小細節還對不上,就當是破解了一半吧。你呢?”

她唇角上揚,展露出明亮笑容:“所有。”

李舒白詫異地望著她面容上的笑意,一時失神:“三樁無頭案、先皇遺筆、如何制造天譴假象、每個人的動機……全都已經明了?”

“嗯,”她點頭,胸有成竹,毫無疑慮,“此案已經結束了。”

朝陽初升,照徹大理寺。剛爬上樹梢的日頭便展現出自己的威力,今天注定會是一個炎熱的天氣。

今日三法司會審,禦史台、刑部、大理寺,三位長官一字排開,坐於上首。按例,三司使會審時,大理寺示證據、定案情,刑部下判決,禦史台監審。

大理寺一直都是少卿主持事務,坐的是崔純湛。他看見跟著李舒白進來的黃梓瑕,以一臉幽怨的神情看著她,就只差對著她喊——求你了,今天千萬別出聲,就這麽結案吧!

刑部尚書王麟,當然記得黃梓瑕是將王皇後送入太極宮的罪魁禍首,所以瞧都不瞧她一眼,只對著李舒白微微頷首。

禦史台來的是禦史中丞蔣馗,老頭兒顯然對於自己居然淪落到監審這種殺人案而不齒,只是礙於死者中有個公主而勉強坐在案前,袖著手,閉目養神。

所有與此案關涉人等一一到來。

駙馬與鄂王在堂邊坐著,駙馬呆望著鄂王帶來的錦盒上的花紋,心神恍惚,面容憔悴。

垂珠、落佩、墜玉、傾碧四個侍女站在他們身後,個個面容惶惑,不知自己究竟會有何遭遇。

張行英與滴翠並肩站在堂下,滴翠形容消瘦,面色蒼白。張行英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呂至元蹲在他們不遠處的陰涼地,埋著頭,盯著地上的青苔。

從大牢裏被提出來的錢關索,委頓地靠著梁柱坐著,整個人焦黃灰暗,身體一直都在顫抖,面如死灰。

在所有人中,唯有周子秦神情如常,依然穿著一身鮮艷衣服,眉飛色舞地沖黃梓瑕和李舒白招手:“王爺不會怪罪吧?因為這個案子我跟了很久,所以雖然沒有召喚,我也來旁聽了!”

“隨意,只要待會兒沒有叫你時,你不能出聲。”李舒白一口就斷絕了他可能會鬧的幺蛾子,周子秦只能苦著一張臉點點頭。

大理寺給李舒白搬了椅子,坐在鄂王旁邊。黃梓瑕和周子秦站在他身後,一個一臉沉郁,一個東張西望。

李潤轉頭看向黃梓瑕,面容上是慣常的那種柔和笑意:“楊公公,此案既然已經揭曉真相,想必你也終於可以松口氣,休息一下了,怎麽還是心事重重、思緒萬千的模樣?”

黃梓瑕尷尬低頭道:“是,多謝鄂王爺關心。”

李潤又悄悄問李舒白:“四哥,你讓我把那張畫帶過來,是有什麽用嗎?”

“嗯,”李舒白點頭,說,“此案種種手法,應該就是從父皇的遺筆中而來。”

“可……父皇去世已有十年,如今怎麽忽然又牽扯到這樣一個案件?”李潤疑惑地問。

李舒白還未回答,外邊宦官列隊進來,皇帝已經到來。

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郭淑妃。大理寺的人趕緊去後面搬了椅子過來,讓她坐在皇帝後面。

等一幹人等坐定,崔純湛一拍驚堂木,下面一片肅靜。

錢關索被帶上來,同時呈上他這幾日在大理寺中的供詞,已經謄寫清楚,只等他簽字畫押。

“錢關索,你殺害同昌公主、魏喜敏、孫癩子三人,證據確鑿,還不快將作案經過一一供出,認罪伏法?”

錢關索被折騰這幾日,原本白胖富態的人如今瘦了一圈,雖然還胖,卻已經喪盡了精氣神,只剩得一身死氣。

他披頭散發穿著囚衣,跟個豬尿脬似的癱在地上,聽到問話,他似乎想用雙手撐起身子回話的,但那雙手已經滿是燎泡,又在水裏被泡得泛白,十根手指上連一片指甲都不剩了。他吃不住痛,只能依舊癱在地上,低聲哼哼著:“認罪……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