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十四  鸞鳳身輕(第2/8頁)

“原來如此!”周子秦贊嘆,“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訣竅!”

黃梓瑕正在想著如何盤問呂至元那個孫癩子的死時,外面忽然一聲大喊:“呂老頭兒!呂至元!”

呂至元沒理會,徑自在那裏澆蠟燭。

門口那人狂奔進來,頓足大叫:“呂老頭!你女兒滴翠……要死了!”

呂至元愣了愣,那雙一直穩穩持著銅勺的手一顫,隨即問:“什麽?她還沒死?”

“沒死!不過,這下可真要死了!”那人一句話,黃梓瑕和周子秦頓時都愣住了。

“你女兒去大理寺投案自首了,說自己殺了公主府的宦官和孫癩子!”

大理寺。

原本午膳一過保準就溜回家陪夫人的崔少卿,今天居然還在。一看見黃梓瑕和周子秦來了,他頓時喜氣洋洋地迎上來:“子秦!崇古!真是太好啦,不費吹灰之力,兇手投案自首,這多日來的奔波煎熬,終於可以結束了!公主府給我們的壓力,也終於消散了!”

黃梓瑕一邊跟著他往裏面走,一邊問:“犯人已經都招了嗎?”

“招了!她拿著一幅畫過來投案自首的,還說那幅畫是先皇手書什麽的,我看那種亂七八糟的樣子,可真不像。”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到了大理寺正堂後面。大理寺並無牢獄,只在後面辟了幾個凈室,暫時關押該受刑拘的犯人。

滴翠正坐在其中一個房間內,怔怔地望著窗外在風中起伏的枝葉。

黃梓瑕與周子秦、大理寺諸人進門,將門關上,叫她:“呂滴翠。”

滴翠神經反射般地站了起來,待看見面前的幾個男人,又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黃梓瑕知道她心中尚有陰影,趕緊安撫道:“呂姑娘,我們只是來依例詢問,你只要如實回答就好了。”

呂滴翠咬住下唇,望著她許久,默然點頭。

黃梓瑕示意她先坐下,然後站在旁邊,看著大理寺的兩位知事向她詢問案情。

“姓名,年齡,籍貫?”

“呂滴翠……十七歲,京城人氏。”

“投案自首,所犯何事?”

滴翠的眼睛依然是紅腫的,她神情恍惚地坐在他們面前,呆呆出神許久許久,才慢慢咬住下唇,含糊地擠出幾個字:“我殺了人。殺了……兩個人。”

兩名知事顯然一開始就知道她投案的原因,並無詫異,只說:“一一從實說來。”

滴翠的聲音喑啞而緩慢,斷斷續續地說:“我殺了……公主府的宦官魏喜敏,還殺了……大寧坊的孫癩子。”

“為何殺人?以何手法?”

“魏喜敏曾害過我,讓人將我責打致昏,又丟在街角,以至於……”說到這裏,她仿佛僵死的面容上,終於顯出一絲扭曲的恨意,聲音也開始用力起來,“那日在薦福寺,我頭上的帷帽掉落,張行英幫我去撿帷帽時,我看到了魏喜敏……他穿著宦官的衣服,在人群中顯得特別醒目。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霹靂下來,蠟燭炸開,那蠟塊裏面摻著各種易燃顏色,遇火就著。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就像發狂了一樣,在魏喜敏被人擠到我身邊時,用力一推,他就倒在了蠟塊燃燒的火堆之中,全身都燒起來了……”

黃梓瑕站在旁邊,冷靜而沉默地聽著,不發一言。

知事又問:“那麽,那個孫癩子的死呢?”

“孫癩子……那個禽獸……他用錢收買了我爹,但我絕不會放過他!”滴翠說到此處,終於激憤若狂,聲音也變得嘶啞尖厲,聽來十分可怕,“那日午時,我去大寧坊找孫癩子,因怕女子體弱,還在匕首上塗了毒藥。那禽獸聽到我的聲音開了門,我沖上去就紮了他兩刀,他逃回屋內鎖了門。我想再刺他幾刀,卻沒推開門,只好……轉身跑開了。”

黃梓瑕端詳著滴翠,慢慢皺起眉頭:“那麽,你的毒藥是從哪裏來的?”黃梓瑕追問道。

滴翠咬牙道:“張二哥家藥櫃中有烏頭,他教過我識藥材。”

“可孫癩子是死在床上的。”

“可能……可能他受傷後爬回床上,藥性發作就死了。”

崔純湛低聲問那兩位知事:“她說的,和案件可對得上?”

一位知事點頭道:“傷口虛浮不深,似乎確實是女人下的手。”

崔純湛點頭,又問她:“呂滴翠,既然你已經神不知鬼不覺殺死了兩個人,又為何要來投案自首,自尋死路呢?”

滴翠深深吸氣,鼓足勇氣直視著他,說:“這兩個案件鬧得京城沸沸揚揚,也有無辜者被卷入。我雖是弱女子,但一人做事一人當。而且,我更想讓天底下的惡人看一看,作惡多端必有報應!”

崔純湛聽了她的話,也是動容點頭,嘆道:“此情可憫,此罪難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