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六  青梅余味(第4/9頁)

黃梓瑕默然點頭。這一封空白信,有事就可以將她救回來,若沒事她便可不加理會,一切都只看她自己抉擇。

“王蘊他……已經知道我就是黃梓瑕。”

“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還是一個讓自己蒙受了奇恥大辱的未婚妻,難免要敏銳一點,”李舒白神情平淡,若無其事,“他要是看見一個和黃梓瑕長得相似的宦官,卻一點都不在意,那才是怪事。”

“但以後可能會有麻煩。”

“不會再有麻煩,因為我會幫你解決。”李舒白說,雖然雲淡風輕,但他說的話就是有不容置疑的力量。

黃梓瑕點頭,因為他這一句話,而忽然覺得心中源於王蘊的那些心慌與悸動都消除了。在她預感中即將來臨的暴風雨,也在這片刻間消弭於無形。

她安心地低頭,微微而笑。

長夜寂靜,兩人相對而坐,在她前面的李舒白擡眼看見她低垂的面容,案上的宮燈在她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暈紅顏色。她玉白的臉頰上,隱約透出一種桃花般的顏色,嬌艷柔軟,仿佛此時暗夜中,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春日正靜靜地綻放在他的身邊。

他看見燈光在她的睫毛上,如同水波般輕輕一顫,他立即轉開自己的目光,趕在她看向自己之前,將自己的眼睛轉向案頭。那裏的琉璃瓶中,紅色小魚正一動不動地安睡著。

仿佛為了打破這種沉默,李舒白轉而問起其他事:“之前說的,讓你給我的一個交代呢?”

黃梓瑕頓時想起今日在擊鞠場上,李舒白對她說的話。她幫助被李舒白從儀仗隊中除名的人,等於是暗地裏跟他對著幹,簡直是不把這個主人放在眼裏了。

她頓時感覺到比面對王蘊還要巨大百倍的壓力,連呼吸都略微加快了:“王爺是我的主人,對您,我盡忠;張行英是我朋友,對他,我守義。雖然忠義兩難全,可張行英對我有恩,我除了守義之外,還要守禮報恩……所以我思前想後,只能先幫他了。”

“所以,你們之間的關系,比較親厚,而相形之下,我則比較疏遠,是嗎?”李舒白瞥了她一眼,說,“黃梓瑕,你真是有情有義,親疏分明。”

黃梓瑕頓時覺得自己後背的冷汗都沁出來了,她下意識地辯解道:“王爺對我恩重如山,黃梓瑕大約今生今世也還不起……而張行英是我還得起的。”

李舒白在燈下看著她,見她一直乖乖地低頭,一副理虧局促的樣子,燈光打在她的面容上,隱隱波動,如蒙了一層不安的輕紗。

他這才微微一哂,說:“其實,張行英如何,我亦沒興趣過問。只是我不喜歡你私自行事。”

她趕緊俯頭表示認錯。他便轉了話題,問:“薦福寺的事情有什麽進展嗎?”

黃梓瑕趕緊將今日在薦福寺的見聞說了一遍,然後又比畫給他看:“那根鐵絲大約兩尺左右長短,並不是筆直,生銹的那一端有半圓彎曲弧度。直的那一端似乎被淬煉過,有一些輕微幽光。”

“我明日去大理寺找來看看,”李舒白說著,又看向她,說,“還有,我今日答應了同昌公主,讓你插手調查她身邊的古怪,但其實,你無須太過緊張。她雖是公主,但你是我府上的人,並不歸她差遣,你介入此案也只是幫大理寺的忙,與她無涉。所以,她若有過分要求,你推給崔純湛即可。”

黃梓瑕一邊在心裏悄悄為崔純湛默哀了一下,一邊應道:“是。”

“以及,最大的一個問題是——”李舒白淡淡說道,“這兩件事,駙馬與薦福寺內那個宦官魏喜敏的死,到底有沒有關系。”

“擊鞠場上發生的這件事情,內幕卻這麽復雜,所以……”一開始,她是真的不願惹火上身。黃梓瑕心想著,無奈地朝李舒白看去,用眼神問,你不是一開始也不想介入此事的嗎?

李舒白明明看出了她的疑惑,卻並不說話,只是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似乎在考慮什麽,但終於還是擡手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紙遞給她。

黃梓瑕疑惑地接過,凝神看著上面的字。

                    成都府舉人禹宣,前月赴京備考,於國子監為學正,協理周禮雜說。同昌公主聞其名,邀之入府講周禮,禹固辭再三未果,五日一次入府講談。

紙上只有這寥寥數語。黃梓瑕放下那張紙,抿著唇看向李舒白,卻沒說話。

李舒白淡淡說道:“關於此事,市井頗有流言。”

剛剛在看到禹宣與公主府的關系時,還能勉強鎮定的黃梓瑕,此時臉色終於微微一變。

關於同昌公主與禹宣的市井流言……至於是什麽流言,自然不言而喻。

“沒想到吧,他居然會與公主府扯上關系,”李舒白也不看她,悠然自得地取過茶啜了一口,目光落在琉璃盞中安靜的小魚身上,“聽說,他雖然年輕,學問卻很紮實,於先賢著作往往有自己的獨到見解。而且為人治學都十分端正,國子監的諸位學正、助教和學錄等對他都是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