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惠妃投水自盡的事情在宮中慢慢淡去,比起議論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金玉音被封為婕妤的消息更著實讓其他嬪妃們在意了許久。

因為承景帝在冊封惠妃之後,已經好幾年沒有新納宮妃了。

眾人都對金玉音充滿窺測,然而她還是從容淡泊,似乎身份的改變並不是她極力追求的結果。無論是遇到地位高於她的妃嬪,還是對待以前相熟的宮女女官,金玉音依舊賢淑守禮,絲毫不露驕矜之意。

或許是為了消除惠妃忽然故去的陰影,承景帝在金玉音的住所流連忘返,宮內人已很久沒看到哪一位妃嬪如此受到恩寵了。

有膽大的將此事告知了昭德宮的榮貴妃,想看看她會不會去找金玉音的麻煩。但榮貴妃也只是冷哂了幾聲,似乎懶得搭理,連見都沒去見金玉音。

承景帝得知了她的反應後,居然有一陣迷茫與失落。

她竟然,不在意了?

他越是離不開金玉音,就越是想知道貴妃對此事的態度,然而貴妃對此不理不睬,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完全沒有他像預料中那樣暴跳如雷,殺上門來問罪。

承景帝又不可能自己送上門去詢問原因,只好將滿腹心事化為籲嘆,即便是寵幸金玉音的時候,也總覺得遠處有雙眼睛正盯著他。

春寒雖還料峭,積雪盡已融化,枝頭又染上了新綠。承景帝還未與榮貴妃消除隔閡,馬場那邊卻傳來了令他震驚的消息。

貴妃獨自帶著宮女去騎馬散心,卻不料吐蕃送來的汗血寶馬忽然發狂急奔,使貴妃受驚摔下了馬背。

承景帝驚惶不已,甚至緊急遣散了前來議事的內閣學士,急匆匆趕到了昭德宮。許久沒有見面的貴妃顯得憔悴了許多,躺在床榻上緊閉雙目,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也不睜眼,反而將臉轉向了內側。

承景帝見她如此情形,怒而質問隨行宮女和馬場太監,眾人皆說那汗血寶馬乃是貴妃平日最愛的一匹,從未發生過異常,怎知今天無端嘶鳴奔馳,像是忽然受到了驚嚇。

承景帝知道那匹馬乃是江懷越當日帶人馴服的,便又趕往馬場親自查探,然而無論是馬兒本身還是場地四周,皆查不到有什麽異樣。但他知道這駿馬素來對貴妃溫順熟稔,若無緣故,怎會使得她摔下馬背?

於是他命裴炎勘察此事,務必要解釋清楚汗血寶馬發狂的原因。裴炎得知此事後嚇了一跳,原本他也正打算去馬場見識汗血寶馬的威風,只是因為臨時有事才沒能去成,卻不料榮貴妃出了這事。

他當即帶著手下去馬場翻了個底朝天,將所有養馬的太監都嚴厲拷問,就連喂草喂水的也一個都沒放過。就這樣折騰了四五天,直到承景帝等得不耐煩了,宣召他到南書房回話,他才匆忙趕來,卻言語支吾不得要領。

承景帝緊皺雙眉喝問:“絮叨了那麽多,是不是還沒查到原因?”

裴炎面色尷尬,叩首道:“萬歲,汗血寶馬雖名貴,但畢竟也是牲畜。以往對貴妃溫順,卻也並不一定徹底馴服,這烈馬使性子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貴妃那天騎馬散心,根本未曾用力操控,四周也沒有忽然響起的聲音,它又怎會無端發作?叫你去查真相,你卻給朕這樣的答案?”

承景帝怒斥一頓,命令裴炎再去徹查,然而此事始終沒有得出結論,宮中流言卻漸漸傳揚。有人言之鑿鑿說夜晚經過馬場附近,曾經聽到女人嗚咽啼哭,還有人說蓼花浦旁也有白影飄拂,而馬場則正在蓼花浦的對面。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眾人再聯想到以前貴妃與惠妃不合的關系,就更加相信汗血寶馬忽然發狂,是被惠妃怨魂糾纏的緣故。

一時間人心惶惶,在馬場值守的太監們都面色灰暗,到了夜間也不敢輕易出門。承景帝數次前去探望榮貴妃,然而不知是否受到了流言的影響,本就受傷未愈的貴妃更加虛弱,雖還逞強不理君王,但神色之間明顯也帶了惶惑不安,只是強行鎮定著,沒在承景帝面前展現出來而已。

承景帝見榮貴妃身體遲遲沒有恢復的跡象,而且詢問太醫後,又得知她不肯好好服藥。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終於在數日後,寒著臉命人找來了江懷越。

與先前相比,江懷越雖然沒太大變化,但不知為何,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卻無端給他一種更加冷寂沉斂的感覺。

以往那雙秋池瀲灩似的眼睛,如今好似蒙上了薄霧,情愫覆沉,染盡寒涼。

承景帝卻也沒空管其他事,只是把前因敘述一遍,道:“叫你過來,一是貴妃對你有恩,如今傷病纏身,你理當前去探望勸慰,叫她放寬心境,千萬不要因此胡思亂想!二是墜馬之事朕總覺得有些蹊蹺,裴炎又查不出什麽名堂,反而使得宮內謠言四起,惑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