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8頁)

她雖不懂科舉,但多讀些文章總是沒錯的。

有些事她雖沒說明白,譚盛禮卻懂她的用意,對這個小女兒,譚盛禮從未苛責過半句,今日亦是,他嘆息道,“你和佩玉心系家裏兄弟,我怪你們作甚,只是……”譚盛禮頓了頓,“他們讀書自有我看著,需要什麽我會買,你和佩玉別憂心太多,咱家雖不算富裕,真要碰到好書,我不會不買的。”

言外之意就是外邊流傳的文章詩冊沒有想象中的好。

譚佩珠怯懦地點頭,“知道了。”

不多時,譚佩玉換了衣衫出來,看譚盛禮坐在堂屋裏,她緊了緊袖子裏的文章,小步進了門,“父親。”

“佩珠熬的姜湯,快喝了吧。”

譚佩玉看了眼邊上的譚佩珠,恭敬地上前,放下她手裏的文章和詩冊,譚盛禮眉頭皺了下,沒有說話。

姜湯還冒著熱氣,譚佩玉喝得很慢,喝完後手腳暖了不少,把碗遞給譚佩珠,“小妹下去吧,我和父親說說話。”她看到城裏的讀書人愛買這些文章和詩冊,也知道父親逛過書鋪什麽都沒買,隨後連去都不去了,有些事父親不曾說起,她卻是明白的,“父親,這文章是詩冊是書鋪賣得最火的……”

“佩玉。”譚盛禮翻開文章,掃了幾行,“你哪兒來的錢?”

他雖不繡花,城裏物價多少知道些,綿州有四大布莊,請的畫師畫技精湛,就譚佩珠的畫技而言,花樣子賣不了多少錢,更別說她們是外地人,對方會刻意壓價了,想要買這文章和詩冊,賣花樣子的錢遠遠不夠,他翻開詩冊,翻了幾頁就不翻了。

譚佩玉自知瞞不過去,就把自己繡花賣的事說了,她在郡城時,巷子裏的有位老太太會刺繡,她跟著學了陣……

聽完譚佩玉所說,譚盛禮靜默無言,譚佩玉又道,“父親常說親人要相互扶持,讀書考科舉女兒幫不上忙,唯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父親莫覺得虧欠了女兒,女兒心甘情願的。”從劉家到綿州,父親自始至終不曾露出反感或厭惡,幾個弟弟待她如初,仿佛她不曾離家過,在劉家的幾年不過是場夢。

“父親,能陪著你們女兒就很開心了。”

譚盛禮語噎,重新翻開文章,他逐字逐字看了起來,忍住喉間酸澀,他說,“佩玉,你是個好姑娘,父親對不住你。”

“父親為何這般說,女兒並未覺得有什麽。”相反,買到文章和詩冊時,她歡喜異常,她知道,她的父親和弟弟們會考上舉人,撐起譚家,不會再窩在村裏被人欺負,她直直望著譚盛禮,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著喜悅的光,“父親,女兒很好。”

見她這樣,譚盛禮鼻尖泛酸,輕輕嗯了聲,“你很好。”

譚家姑娘都很好。

兩篇文章,譚盛禮看了許久,完了又翻開詩冊,比縣試做試題還認真,譚佩玉見他聚精會神全神貫注,心裏像喝了蜜似的甜,她輕輕推開凳子,躡手躡腳走了出去,到門口時,聽譚盛禮道,“你若喜歡繡花,白日裏繡,夜裏傷眼睛,再有,科舉類的文章數不勝數,便是我都要挑上許久,你再想買文章,與我說說罷。”

他能告訴譚佩珠文章和詩冊直不起價,卻沒法和譚佩玉說。

“是。”譚佩玉展顏笑道。

收起文章和詩冊,譚盛禮去了書房,見封皮就知是城裏舉人老爺的,譚振興如獲至寶,“父親買的?”

“不是,你長姐買的。”譚盛禮心情沉重,提了兩句譚佩玉錢的來源,同個屋檐下,四人都不知譚佩玉偷偷繡花賣,譚佩玉清晨出門買菜,吃過午飯要做全家人的衣衫鞋襪,晚上舍不得燃燈,天黑前就回屋睡了,譚盛禮給她書看,她要看好多天,這樣的人哪有時間繡花。

不重的書,落在譚振興手裏猶如千斤重,他低下頭,眼淚包不住地往下滾,“我是不是又連累長姐了。”他雖愚鈍,也猜得到長姐這錢是怎麽來的,他啜泣出聲,“我不好,事事都要長姐操心。”

長姐比他大,舍不得他,硬要等他成親後再嫁人,若長姐早早出嫁,就不會遇到劉明章,就沒後面的諸多事。

想到自己在家裏經常唉聲嘆氣說手頭拮據,連舉人老爺的文章和詩冊都買不起,長姐定是那時候聽到放在了心上,所以見縫插針的做針線活,就為賣錢給他買文章。

他抱緊文章,噗通聲跪地,“父親,你打我吧。”

“文章既然買回來了,你們就看看吧,這是你們長姐的心意。”

譚振興喉嚨堵得厲害,淚眼婆娑地翻開文章,開篇看著不錯,越往後越平淡,他吸了口冷氣,蹭地爬了起來,“長姐定是被人騙了。”

這樣的文章和詩,白送給他他都不要。

譚振學拿過翻了翻,又遞給譚振業,譚振業看了眼譚盛禮,沉默的遞給譚生隱,譚生隱眉頭越皺越深,翻到最後,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譚振興又奪了過去,咬牙切齒道,“我去問長姐在哪兒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