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5頁)

人和人太難相處了,還是郡城好,讀書人間多相互扶持幫助,沒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不喜歡就不喜歡罷,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譚振學走在旁側,逡巡了眼周圍人,他知道譚盛禮為什麽要他們來這邊賣水了,風氣浮躁,沒什麽人情味,住在這樣的地方,人心早晚會跟著變得市儈,不像平安街,人不多,鄰裏極為和睦,人與人相處得融洽。

想到平安街的氛圍多和鐵匠有關,譚振學不由得更佩服鐵匠了。

再在巷子裏遇到,譚振學慎重地拱手,態度謙卑許多,世間風氣,或寧靜祥和,或爾虞我詐,離不開能力出眾的人,學問能通過老師授課而廣泛地為人吸收,但仁德必須要有人在高處,正其己身,感他人,小者漸廣,風氣才能慢慢變好。

鐵匠才是真正德才兼備的人,值得人欽佩。

或許,這也是譚盛禮要他們來這邊賣水的原因,唯有比較,靜心思考,方能領會得更深刻,防微杜漸,避免自己成為進士那樣的人。

其實,其余三人都有感覺,雖說綿州書院遠近聞名,學生眾多,但周圍的風氣並不好,人們精於算計,無所不用其極,不像住在書院附近,更像住在商人堆裏的,凡事只看利益得失。

好的書院能帶好風氣,而綿州書院並非如此。

他們和譚盛禮說了自己感受,譚盛禮讓他們不用再去書院街了,四人心裏松了口氣,暗暗琢磨這算不算是譚盛禮布置的另類功課吧。

天更冷了,兩場小雪過後,水價又漲了些,但譚盛禮不讓他們外出賣水了,清晨起床後圍巷子跑,跑得滿頭大汗回家寫功課,前段時間燒著炭爐,這段時間連炭爐都沒得燒了,寫功課若是凍著就自己想法子暖手。

於是,譚振興就養成了抖腿的習慣,只要坐著,雙腿就不停地抖,寫功課在抖,吃飯在抖,抖得他自己都懷疑是不是生病了,央求譚盛禮去醫館問問。

他怕死。

還沒為譚家開枝散葉,死後無顏愧對列祖列宗,因此只能好好活著。

不知看他可憐還是怎樣,譚盛禮竟然應了,臘月初九這天,等他們沿著巷子跑得滿頭大汗回來,譚盛禮帶著大丫頭和乞兒出門了,閑庭信步,隨性自在,譚振興擦了擦臉上的汗,揉了揉發燙的臉,學譚盛禮口氣道,“回屋寫功課吧。”

風大,大丫頭緊緊牽著譚盛禮的手,“祖父,會買糖葫蘆嗎?”

“買。”

大丫頭笑了,冷風往脖子裏灌也不怕,伸著脖子,到處看,巷子裏沒人,到街上時,有哭聲傳來,前幾天街上新開了兩家棺材鋪,這時候裏邊有人在說話,大丫頭往譚盛禮身旁靠了靠,看認識的老板走過來,大丫頭往譚盛禮身後躲。

冬山攙扶著位老人,老人白發蒼蒼,年紀老邁,臉上布滿了老年斑,杵著拐杖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見到譚盛禮,老人顫抖地舉起手,譚盛禮松開大丫頭,雙手拱手作揖,“老人家折煞晚輩了。”

“譚老爺。”老人說話吐字不清,譚盛禮上前半步,微微屈著膝蓋,聽清了老人家的意思,自己年事已高,擔心熬不過這個冬天,若是去了,希望他幫忙寫篇祭文,譚盛禮點頭應下,老人家頓時咧著嘴笑了,笑容像極了無牙時期的嬰兒,鐵匠頷首,扶著老人家往巷子裏去了。

大丫頭仰頭問譚盛禮,“他是老板的父親嗎?”

譚盛禮搖頭,“不是。”

鐵匠的父親已經去世多年,這位是以前的鄰居,因著兒子不在身旁,多是鐵匠照顧他的,據旁人說,以前這條街極為熱鬧,年輕人覺得風水不好就搬走去其他地方謀生了,逢年過節才回來探望老人,品行善良的人在,風水怎會不好呢?

譚盛禮伸手牽起大丫頭,“走吧。”

他們先去了醫館,詢問了譚振興‘病情’,然後給大丫頭買了糖葫蘆,問乞兒要不要,乞兒忙不叠搖頭,家裏連炭爐都燒不起了,哪敢吃糖葫蘆,哪怕譚盛禮絲毫不擔憂,他不得不憂心著,哪日如果窮了,全家老小吃什麽哪。

街上熱鬧,譚盛禮害怕兩人走丟,左右手緊緊牽著,不曾注意乞兒的神色,臨近年關,人人喜氣洋洋的,尤其是讀書人,臉上笑容更甚,進士老爺已經離開,但關於進士老爺的話題仍然在,無不誇獎進士老爺學問淵博,風骨清奇,讀書人當為如此,語調誇張,堪比茶館說書的,乞兒問譚盛禮,“譚老爺見過那位進士老爺嗎?”在他眼裏,譚老爺是書裏的聖人,無人能及,納悶他們嘴裏的進士老爺是怎樣的人,會比譚盛禮還厲害嗎?

譚盛禮看向說話的讀書人,“不曾。”

“譚老爺會遺憾嗎?”他看好多沒見到進士老爺面的讀書人都很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