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5頁)

那些人裏,年紀最大的已逾四十,年小的不過十四五歲,和譚振業他們差不多大。

譚振興他們挑著水來時,書院前的讀書人不遜昨天,茶鋪的生意更是紅火,他們沒有進巷子水就被茶鋪要了,水價升至七文,茶鋪要了兩桶,譚振興挑著水過去,就看到了鋪前坐著的幾個人,不是上次奚落他們的又是誰?幾個人換了身裝束,素凈許多,腳邊放著書箱,裏邊有筆墨紙硯,似在討論這什麽,臉上表情變幻莫定,像茶樓唱戲的,譚振興不欲和他們多聊,把水倒進老板備的水桶,拿了錢就欲走人。

結果,上次被他擠兌得拂袖走人的讀書人發現了他。

“這位兄台……”讀書人穿著身月白色的長衫,氣質溫和,說話亦客客氣氣的,譚振興不好冷臉走人,嘴角噙笑,微微頷首道,“不知所謂何事?”

“在場的多為學子,鄉試在即,無不想進士老爺指點兩句,我觀你眉目端正,並無焦慮,可是文章入了進士老爺的眼?”

譚振興看向兀自挑著水走向其他茶鋪的弟弟們,搖頭否認。文章都沒遞給進士老爺,何來入眼的說法。

“可是看茶鋪生意好,水價升了,心中歡喜?”

譚振興不否認是這個原因。

他們來時碰到推著板車賣水的父子,兩人說這幾日書院街熱鬧,水要比平日貴兩文錢,果不其然,遠遠的就看到書鋪老板沖他們招手,給錢亦是特別爽快,譚振興覺得再回去挑兩桶水來,趁著生意好做就多跑兩趟,家裏人多開銷大,好怕突然有天連飯都吃不起。

譚振興沒說話,卻看他們面面相覷,然後扯著嘴角笑了起來,笑容莫名礙眼,他歪了歪嘴角,明白他們為何笑,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下,認為他是低賤的商人罷了,他深吸兩口氣,沒有說話,兀自往前走了,走出去兩步,就聽他們在竊竊私語,雖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心裏不太痛快就是了。

又往前走了兩步,實在憋得慌,他轉過身,直直走到桌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自認語氣還算平和,“請問幾位在嘀咕什麽?”

有什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背後道人長短算什麽君子啊,得虧他們父親不是譚盛禮,若是譚盛禮,回家就等著家法伺候吧……

“沒什麽,好笑而已。”穿長衫的讀書人嘴角揚起弧度,“上回你問‘唯有讀書高高在那兒’,事後想想,與你這賣水的人說了貌似也聽不懂,堂堂讀書人,竟淪落成了商人,哪兒有臉與我們探討學問啊……嘖嘖……”

譚振興:“……”

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尖酸刻薄的讀書人,劉明章心腸歹毒,卻也知躲在背後慫恿旁人出面鬧騰,眼前這個讀書人看著挺聰明的,大庭廣眾竟不顧名聲挖苦自己,自己要是置之不理還真以為是怕了他,他朝不遠處的譚振學揮手。

待譚振學走近,他指著右手邊的人,“他諷刺我是商人,回家你要為我作證,不是我先招惹他的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是被逼無奈。

以為發生什麽事匆匆走來的譚振學:“……”

來不及勸,譚振興已經開口了,“兄台,你說跟我這賣水的講道理我聽不懂,這事我們稍後再說,先來說說你那句‘竟淪為成了商人’,我憑苦力養家我甘之如飴,我有力氣我能挑水賣了掙錢,換父母妻兒生活輕松點,同為讀書人,你或許能漠視我,不該嘲笑,文人相輕,這是你讀聖賢書讀出來的嗎?”譚振興從不以賣水為恥,能為家裏做點事是件很榮耀的事。

作為譚家長子,開枝散葉不能,如果再不能養家,就真的是一無是處了。

要知道,父親生了他們三個兒子都在日日抄書維持生計,為人子,他有什麽理由懶惰。

以防回家挨打,譚振興態度和善,語氣也好,說完就問譚振學,“我這不算找茬吧,回家父親問起,你要為我作證啊。”

他算了算日子,隱隱感覺挨打就在這幾天了,必須謹慎小心,寧肯在家犯點小錯挨打也不能在外犯大錯回家被打得痛哭流涕,他正了正色,再朝讀書人拱手,“至於你前邊說的那句說了我也不懂,不妨你說說,看看我能不能懂。”拐著彎賣他蠢以為他聽不出來呢,他學識或許不如對方,還有譚振學在呢,譚振學還能不如人?

讀書人不知譚振興是這個想法,注意到周圍有人看過來,他忿忿地咬著牙,眼神犀利,卻不肯說話了。

許久,都不曾見他開口,譚振興頓覺無趣,吵架又吵不贏,講道理也講不贏,技不如人還招惹他幹什麽呢,他和譚振學說,“咱們走吧。”

約莫連續來了幾天的緣故,很多人看他們臉熟,他們走過經過人前就有人交頭接耳,聲音細細碎碎的,不知是好話還是壞話,總之心裏不舒服,譚振興和譚振學說,“我不喜歡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