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理學之亂(中下)

人生喧囂,群情激奮。

要理學,不要禮崩樂壞的自由。

要理學,不要倫理綱常付之一炬。

要伏闕諫諍,上達天聽,不要讓奸佞小人蒙蔽聖聽!

分散在全地府各處的、那些最堅貞不二,真的那麽做的理學門人不約而同的參與了這次抗議。他們站在一起,敵視著看著翰林院,頭一次感覺自己如此強大。

心中的心情有些悲壯,想著可能會被庭杖,被押解去投胎,但雖九死而尤未悔。

朱熹:“站住!你們要幹什麽?”我說我自己的見解,是否聽我的學好,這在於別人自己的選擇。人們都應該管理好自己的道德言行,你們自己管好了嗎?

只可惜浪潮一旦形成,有了一種以群體思維為基礎的沖動,即便是奉為圭臬的人也攔不住。

李弘看時間差不過了,放了妹妹:“去,告訴母親,一切都和她老人家預計的差不多。”

他不是這翰林院中人,雖然備受尊重,但那是因為母子關系。本職是在招賢閣中,看起來溫溫吞吞的談話,實際上與人積怨很深。敢踏入招賢閣中毛遂自薦的人,就覺得自己很有本事,被他篩選掉之後,憤懣憎恨在所難免,時間長也就處之淡然了。曾經被曾祖母和祖母翹著蘭花指戳腦袋的體弱多病賢孝美少年,現在也成了一個看什麽都很淡定的美少年。武後叫他在這裏等,等理學被激怒,準備聚眾鬧事時,派人回去告訴她。

伏闕諫諍是文臣慣用的手段,他們必然會這麽做,但這麽做能激怒任何一個皇帝。這不算是料事如神,武後已經等了兩年多了,還在穩坐釣魚台。

李妙兒先對著門外啐了一口,要不是哥哥抓得緊,她都想出去打人了。掏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唇脂,果然花了一些,扯著哥哥的紅袍袖口擦了擦嘴角暈開的一點紅色,省得洗手帕:“這就去!”

李弘趕忙掙脫:“去!我怎麽和你嫂嫂解釋。”

“曖昧的在領口嘛。”李妙兒是沒法騎馬騎牛的,魂魄會被風吹的不穩,跳到船上叫船夫撐船到神秘區。

船到了目的地就不能再近前,鬼魂們都知道地府中有一片區域比宮殿更神秘,誰都進不去。

楊慎一把揪住了吳瑜:“我只聽說過摔杯為號。你可倒好,呼名為號?”他吃飯前,吃飯後,都發現這雌雄難辨的家夥雖然話不多,卻屢屢是點睛之筆。就要離題萬裏時,被這人扯回來,並不斷的放大性質,牽連進更多的人,包括本來是來勸架的朱熹。等到最後,提起楊慎,叫大家去伏闕諫諍?

吳瑜嘆了口氣,猛地一縮手,把手抽了出來:“人們自然知道與你無關。”你罵他們,他們也沒少罵你。如果有誰認為楊慎和理學是一家,那他準沒讀過書。

王陽明反手扣住她,挺高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不僅朝廷內外嚴肅敏銳,也沒有瞎胡鬧的皇帝搗亂,妙哉。連亂都算不上,就是有點吵鬧。

“哦?你是女子?”

吳瑜臉都紅了:“不錯,你還不松手。”

王陽明當然不松手,雖然他只擅長射箭不善於肉搏,但臂力可想而知,那弓就等同於拉力器。“怎麽了?我是心學啊,小姑娘,我可不是理學。不過你也知道,號為理學的人,有些是為了沽名釣譽,不是遵照而行。”他是自成一派,但心學是從理學的基礎上發展改良而來的,他不希望有人借此機會,通過一些沖動無謀的人毀掉整個理學。

吳瑜:……我忘了。

奮力掙脫開。

王陽明看著她跑遠,問楊慎:“你不做些什麽?”

楊慎淡淡道:“薄酒可與忘憂,醜婦可與白頭。匹夫懷璧死,百鬼瞰高明。”黃庭堅的薄薄酒。意思不只是文字所表達的,更有一點,現在和古往今來的文豪大家交往,閉門和妻子閑居,盡力修繕自己的哲學,其實挺忙的。有人鬧事,這就是個機會,自己不需要。

趕過來看熱鬧的智囊團來到這裏時,現場就只剩下這兩位在淡淡的聊天,談這次事件中到底怎麽回事。翰林院已經關了門,其他人都跟去看熱鬧了。

“來晚了來晚了。”

“走。”

伏闕諫諍的必備條件——必須跪在宮門口嗷嗷大哭。地點清晰明確。

周瑜奇道:“人間將黨爭如此視若等閑。”他當年做事時,也有反對者,但只要君王下定決心,反對者也得服從命令。不像現在這樣,反對者敢於明目張膽的反對。

魯肅想了想:“似乎是從文武分科之後開始的。”

他們倆當年都劍術出眾,必要時拿一把匕首就可以和虎豹拼命,就活的比較敞亮開放。宋朝開始,重文輕武,文人沒有佩劍的風氣,練劍又有礙仕途,雖然有嶽飛辛棄疾等少量文武兼備的人,但主流風氣和他們的瓷器一樣,淡雅細膩柔弱,然後就開始矯情,在細微處下功夫,只有少量性情極佳的人才能擺脫這種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