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理學之亂(上)

翰林院現在真不如人間威風,不負責草擬詔書——閻君不喜歡用人潤色,其詔書風格和朱元璋一樣,盡量讓人一聽就懂。也不負責參知政事——閻君自己內部就能完成好戰必亡忘戰必危的對立部分。更不負責的修繕國史——這部分有太史台。更不負責給皇帝開經筵講授古聖先賢的思想——古聖先賢就住在閻君殿的畫中山上,持有獨家解釋權,拒絕他人代言。

即便是被極度削弱後的翰林院,那也沒弱到被人指著門口叫罵而置若罔聞。

“你剛剛說駱賓王?”楊慎好奇的問:“難道你們大學士是則天皇後?”

很多人在閑得無聊時,都在猜測執掌翰林院的人是誰,看文辭,看身材,似乎是唐朝人,唐詩那個風格是消磨不去的,宋詩很難模仿像,那是國家風氣養出來的詩風。唐朝雖然有許多位美貌女詩人,但俾睨天下,詩中有帝王之氣、艷而不妖的大概也就是那一位。其他的女詩人多纏綿,多悲怨。

李弘一怔:“我只是看他的文風有些相似。”

楊慎點點頭,確定了,就是,還真有意思。外面那鬼的文風比駱賓王還差一些,寫檄文都有八股文那個勁兒,缺乏自由奔放。

外面的叫喊聲沒有停歇,有幾個人翰林庶士自告奮勇的起身,一抱拳:“諸位前輩,讓我等占先。”

他們本來在籌措劇情,正給女主設立了一大劫難,劫難是真難,前有十只依次排開的五彩卷毛吐火獅子炮,後有妖道手持浸透了屍毒的七星寶劍,左邊埋伏下牽線旱天雷,右邊是萬丈深淵,當此囹吾,女主怎麽辦才能逃出生天?

這群作者也沒想出來,卡文卡的抓心撓肝,好似活猴一樣,難得的有個事打斷一下,如蒙大赦,格外的勤勞。

出去和朱科對峙,出去就是一聲大喝:“咄!那不分尊卑的黃口孺子!”

“好一陣犬吠蟬鳴!”

“不知死的鬼,你這是死後的好日子過夠了,你想活啊!”

朱科反擊道:“我只知道禮樂教化,你們這樣的人,出口便是汙穢,臭不可聞,也配腆著臉稱為翰林?休要玷辱這兩個字。”

“又是汙穢,又是臭不可聞,阿彌陀佛,你這小糟老頭天天都在想什麽?你心裏就沒點孝悌忠信?”

“口口聲聲說著禮樂,膽敢到衙門面前聚眾鬧事,還有體統嗎?”

“這翰林院三個字,是閻君欽定的,你們有什麽不滿之處,去閻君殿前撒潑啊。”

朱科不僅不退,反而越戰越勇:“先叫你們知廉恥,再去拜見閻君也不忙,此事的根源就在閻君殿內。”整個地府的風氣和他堅持多年的三觀完全不同,他死後二十年間,一直在為此發聲,寫了許多批判風氣的文章,仿佛泥牛入海,只有寥寥數名志同道合的人。

“你們也敢提孝悌忠信?真是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古聖先賢曾說,男女七歲不可同席,男子理應端方樸素,你們塗脂抹粉,男女混居,在一起臆造些敗壞風氣的故事,叫女人都不安分,你們和李贄有什麽區別?離經叛道!”

“所以你扯了一丈白布,給你們孔孟之道送終?”

“你這老頭連什麽是道都不知道,還敢說別人離經叛道?孔孟都親自說過,不要稱他們為聖人。”

朱科:“孔夫子謙遜而已,怹老人家肯謙遜,不是你們輕蔑聖賢之道的依據。你們寫花木蘭、紅拂女,為那些不安於室的婦人鼓噪呐喊,勾引的良家婦女去舞刀弄槍,一個個都成了悍婦,滿心壓服丈夫,挾持兒子,又不肯在家安心相夫教子,提著刀槍在外掙命,為了作錦穿羅不辭勞苦,以致中饋乏人,家不成家。”

吳瑜聽見這話都覺得不舒服,只是為了要用他,勉強忍耐一番。

“你這話不講理,婦人舞刀弄槍就要壓服丈夫了?莫非專諸敵不過娘子?謝安的地位低過夫人?河東獅依仗的是武力?王陽明立功仗節,九死不回,而獨嚴事夫人,唯諾恐後。是怕家中悍婦?人間的戚繼光對夫人俯首帖耳,怕的是什麽?不過是敬畏而已。”

王陽明早就知道翰林院這裏必然爆發出嚴重的沖突,出門散步時時常到附近走動。咦?我敬愛妻子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圍觀群眾為他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一家一個活法,那些怕老婆的男人,哪一個是真怕的?

我是!

另一個人說:“你一個承接祖產,不知小民辛苦的人,你以為百姓掙命為的是著錦穿羅?荒謬,能飽食無憂就是得了鬼神庇佑。婦人在地裏耕種,在家中紡線織布,砍柴澆水,哪一樣不用操持呢?”

朱科冷笑:“婦人做這麽多活?男丁又在何處?男耕女織才是”

翰林庶士打斷他的話:“是個屁。男丁在邊關戰死了。服勞役被累死了。欠了賦稅被你們這種土豪劣紳擠兌著當了流民去了。你們這些儒生號稱讀書知禮,唯獨不知人事。整日高枕無憂,不知人間疾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是你們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