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分流水(11)(第2/3頁)

“這什麽?”

嘉柔看也不看他:“蓖麻子。”

“哦,用來擦硯台似乎不錯,這是誰教你的?”他一撩袍剛坐定,嘉柔莫名煩躁,她近來脾氣捉摸不定,動輒發火,把蓖麻子一丟,“反正不是你,大將軍能不能不要總在我眼前亂晃?”

語氣很沖,桓行簡似乎也習慣了她有一陣沒一陣的發脾氣,一笑帶過:“我幾時晃了,這一進來,不就坐著了嗎?”

“我不想跟你說話,你不要出聲了。”嘉柔起身,手被桓行簡一拉,玩笑道,“好,你別氣,你這麽大人了無所謂,可孩子小,他娘親這麽暴躁可怎麽好?”

這話一下又惹惱了嘉柔,她思想片刻,扭過頭:“大將軍,你終於承認了,你只是因為孩子,我怎麽樣,其實根本不重要。你放心,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會愛護他,你不用假惺惺地每日來我這裏,你不來,我更好。”

“柔兒,我跟你說笑一句,你都聽不出來嗎?”桓行簡扶額一笑,無奈看著她,“你跟孩子我都很關心。”

“你後宅裏任何一個女人壞了孩子,你都會很關心,對我,並沒什麽特別的,我不會感激你。”嘉柔譏諷道,“如果將來張莫愁替你生了小郎君,我生個女郎,大將軍更疼愛哪一個?有阿媛的前車之鑒,女兒對於你來說,就是用來籠絡人的,只有小郎君,才算得上你的孩子。這些,我都明白得很,所以,大將軍每日來我這裏演戲,自己不累嗎?看來還是公府的庶務不夠多。”

桓行簡靜靜望著她,還是舊模樣,朱唇皓齒,水波蕩漾的一雙明眸,如此美麗,卻又如此尖刻,他微笑道:“柔兒,你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嗎?這麽跟我說話,你就高興了?”

嘉柔微微一愣,見他波瀾不驚,一時間,表情裏閃過一分無措,那眉心的花鈿在燭光下光燦如星,馥白的臉上不由多出份稚氣來--她並不高興。

這樣的神情,像是天問,讓人看得心軟,桓行簡把她抱到腿上,驀地一沉,他揉著她手,抵在唇邊親了親:“你剛才那番話,我都聽到了,這樣,等孩子生出來不管是女郎還是小郎君,我如何待他,你可以親眼看看,到時你再給我下定論也不遲,是不是?還沒發生的事,你就言之鑿鑿給我定性了,不公平,對嗎?”

尾音微微挑高,卻是十分溫柔,嘉柔低眉,桓行簡便傾過身子闔目在她鬢發上緩緩蹭了蹭:“柔兒,我知道你害怕,我身為一個男人,不能讓你信任我,仰賴我,是我的過失,不是你的。”

“你想怎樣做便怎樣做,我左右不了你,所以,大將軍不必跟我說這些。”嘉柔抗拒地推開他,從他腿上下來,默默洗漱後,往床上一躺,帳子上繡著仙草,她有點淒惶地望著帳頂出神,最終,人昏昏沉沉睡去,卻不安穩,像漂浮在海浪中的一葉小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桓行簡臥在她身旁,一聲不出,只撐起身子,托腮看她,等嘉柔鼻息均勻了,才把她攬到懷裏來。

後院一方天地是如此狹仄,和洛陽城比起來,但又是如此祥和。天子被廢,桓行簡遣出使臣儀仗將新帝從封地接到洛陽,十三歲的少年,十分自矜,一行人先在洛陽郊外驛館留宿一夜,斷然不肯入住天子舊居,使臣再三請求他也不肯。

翌日,桓行簡率文武百官在西腋門準備迎接新天子,遠遠的,看見車駕過來,這邊有司命奏樂,等皇帝近了,桓行簡等紛紛跪拜行禮。皇帝見狀,自車上下來,拱手回禮。

有司忙道:“陛下,這是臣子應當做的,您不必回拜。”

皇帝微笑謙遜說道:“不,我只是奉太後懿旨來京,我也是大魏的臣子,怎麽能不回拜呢?”

有司為難地看了看天子,再看看桓行簡,大將軍氣度雍容已經持劍行到眼前,將少年一打量:雖只十三歲,但少年老成一派從容謹守模樣,言談舉止間,不卑不亢,顯然比齊王要沉穩地多。

“大將軍。”皇帝主動朝他拱了拱手,桓行簡含笑回道,“請陛下入城。”

“太後召我入京,尚不知道何事,大將軍這樣稱呼我,我惶恐。”皇帝雖謙虛,但一點慌張顏色不見,重新上了車駕,到司馬門外又下來了。

“陛下的車駕可以行駛在道上。”桓行簡提醒道,沒想到,皇帝照舊推辭,以自己身為人臣為由,要步行至太極殿。

這一路程不短,但少年天子步履沉穩,儀表堂堂,在群臣的簇擁下往太極殿方向去。大將軍亦有特權,侍從見天子走開,不禁問道:

“大將軍,還乘車嗎?”

“乘,為何不乘?”桓行簡目光深遠地望著天子的背影,扭頭上車,連帶儀仗浩浩蕩蕩的很快超過步行的文武,毫無顧忌地跑到前頭去了。